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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的最後,女人沒死成,沒有回到丈夫身邊,也沒強求情人留下。她只是與他道別,深嗅他留下的手套,而後扔進火爐焚盡,再走到窗前,看著外面微藍的黎明。
鏡頭移開,背景音樂響起。
出字幕之前,關瀾忽然開口說:“挺好的結局,感情上不擴大傷害,經濟上不過分計較,互道珍重地離開,就是很 decent 的做法了。”
齊宋笑,說:“這是不是職業病啊,看個電影也好像在做離婚案。”
關瀾也笑,又問:“你覺得情人愛她嗎?”
齊宋看著她說:“我覺得是愛的,只是方式不一樣。”
雖然片中飾演情人的演員太過精英范兒,不像是原著里描述的底層人民,卻意外演出了一種近乎殘忍的孩子氣。他有句台詞,Jack and Jill, Jack loves Jill, Jill loves Jack. But Jack loves Jill in a different way.但聽起來並不那麼認真,更像是一種託辭。
但關瀾卻點頭,道:“與其說情人拋棄女人,不如說女人從未想過與他長久在一起。情人對她來說,只是一個契機,她一直都想離開。出走,自殺,最後活過來,其實都是為了她自己。Between the devil and deep blue sea,英國人講的進退兩難,最後她選擇走向深海,用漢語去理解也許恰好就是作者的本意,一念之間天地寬。”
齊宋也道:“這沒什麼不對,每個人做每件事,說到底都是為了自己。所有人都有權選擇自己的生活方式,不是說非得一個人向另一個人認錯,然後屈從於對方,才是最好的結局。”
“真的,”關瀾又笑,說,“一般人總以是不是在一起來判斷 bad ending 還是 happy ending。但其實,即使相愛,也未必要在一起。現實里每個人都可能遇到這樣的契機,只是君子論跡不論心,要是論心,沒有人是清白的。”
“那你呢?清白嗎?”齊宋笑問。
關瀾看了眼電影進度條,答:“我大概 90 分鐘之前剛剛動過一次心,”而後抱著靠枕笑,花痴那樣說,“抖森的裸體也太好看了吧。”
齊宋想起那個吻,才意識到那時候發生了什麼,坐那兒不說話。
關瀾趴到他背上開導:“生氣啦?”
他又裝了會兒,裝不下去了,轉身把她放倒在沙發上。她伸手去關燈,他非不讓,扣住她的手腕,在她耳邊說:“讓我看看你。”
出字幕的時候,他們親吻。慢慢地,溫柔地吻,她撫摸他的頭髮,面頰,脖頸,他抱她坐到自己腿上,把她整個摟在懷中。
那一刻,他有種奇異之感,不曾想到自己竟然可以把這樣的話說出來,而她竟也覺得很正常。
不得不承認,這就是他理想中的相處方式,他理想中的對象,獨立,自給自足,各自安排好自己的事情,兩個人能見面的時間不多,但在一起的時候就盡情地玩,不會把負面情緒帶來給對方,要求對方幫著一起消化。
但與此同時,這種感覺卻又讓他想到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
第42章 決心
轉眼又是周一,關瀾在政法南郊校區上課。課間,行政白老師來辦公室找她,說:“上午接了個法援熱線,有個當事人問你哪天會在中心。”“叫什麼?”關瀾只當是自己手上經辦中的某一個案子,又覺得有點奇怪,為什麼不直接聯繫她。白老師答:“方晴,上周末來過的。”關瀾問:“那應該是齊律師接待的吧?”
第43章 鬼屋
方晴沒能給出這個答案,也沒在中心留很久。關瀾對她說了收集證據的辦法,比如在家裡隱蔽些的地方放個攝像頭,或者再跟戴哲微信聊一下之前的那兩次,讓他道歉,從而留下記錄。但方晴只是聽著,有點猶豫,不知是不敢,還是心意未決。又說了些孩子和財產方面的細節,她看看時間,說是學校快放學了,她得趕著去接女兒。臨走倒是跟關瀾互相留了手機號。但關瀾看著她走出去,突然覺得齊宋的判斷是對的,這個案子還真不一定有下文,至少短時間之內不會有。
方晴沒能給出這個答案,也沒在中心留很久。
關瀾對她說了收集證據的辦法,比如在家裡隱蔽些的地方放個攝像頭,或者再跟戴哲微信聊一下之前的那兩次,讓他道歉,從而留下記錄。但方晴只是聽著,有點猶豫,不知是不敢,還是心意未決。
又說了些孩子和財產方面的細節,她看看時間,說是學校快放學了,她得趕著去接女兒。
臨走倒是跟關瀾互相留了手機號。但關瀾看著她走出去,突然覺得齊宋的判斷是對的,這個案子還真不一定有下文,至少短時間之內不會有。
家暴往往就是這樣,傷害,道歉,補償,再傷害,再道歉,再補償。恰如俗話所說,只有零次和無數次。而在第一次發生之後,就好像破窗效應,如不及時徹底地矯正補救,便打破了某種心理屏障,陷入一個螺旋上升的循環,重複出現,間隔縮短,程度升級。現在,戴哲也許還處在補償的階段,方晴也許有一種僥倖的錯覺,一切都會好起來。
再次來訪會是多久之後呢?那時又會看到怎樣的照片?關瀾不禁去想。
張井然在旁邊感嘆:“女的真是不能沒工作。”
關瀾回神,卻道:“我不想說什么女人一定要有工作,甚至覺得不能簡單地說男人就是這樣不可靠,而是這種生活方式本來就是不合理的,說是一內一外,分工合作,一加一大於二,短期也許可行,但對大多數人來說都不是一種適合長期保持的狀態。它把兩個人推到了兩種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上,沒有交流的時間,甚至見不上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