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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便是爾雅八歲的那一年,父親突發的心臟病,去醫院搶救,再沒醒過來。當時,是在她家,關五洲正準備去接爾雅。
事後,聽陳敏勵說起,她才知道他已經暈倒過一次,背過 24 小時的動態心電圖。醫生看過結果,讓他做介入檢查,說可能要放個支架,但他一直拖著沒去做。
沒有人責怪過她,也怪不得任何人,只是許多湊巧正好碰到了一起。她卻一直忍不住去想那一個又一個的如果——如果當時關五洲在學校,而不是一個人在家;如果她住的地方離醫院更近一點,不是那麼落郊;如果父親沒有因為放不下爾雅,拖著不去做支架;如果,如果,如果不是因為她,事情也許不會變成這樣。
話到此處,她落淚,不得不承認今天跑來這一趟其實並不完全因為齊宋,更是為了她自己。
身後的籃球場上傳來歡呼和掌聲,而他們站在陰影處,她靜靜哭了會兒,齊宋伸手擁抱她。
直到她慢慢平靜,擦掉眼淚,說:“本來想安慰你的,結果說的都是我自己的事情。”
“安慰我幹嘛呢?”齊宋問,哪怕心裡並不是這麼想的。
關瀾說:“剛才看著你,像只流浪的小貓咪,趴在車底下,就想把你逗出來。”
“然後呢?”齊宋又問。
“然後摸摸你。”她真的伸手摸摸他,背脊,脖頸,頭髮,就像剛才在車裡時一樣。
“我,小貓咪?”他簡直覺得好笑,卻又流連那溫柔的觸感,還想要更多。
而她看著他,只是自嘲,說:“大概是我視力不好吧。”
他卻沒有笑,也看著她說:“沒事的,你什麼都可以告訴我。”
她有些意外,自己曾經想對他說而沒說出口的話,反倒被他說出來。
頓了頓,她才又道:“這些事,我其實那天跟羅佳佳想當年的時候就想起來了,在外面沒敢說,怕哭,後來跟你打電話也沒說,情緒就不太好……”
齊宋聽著,也想起那一晚,兩人打的那通電話,他當時就察覺到了她的異樣,只是沒有問她更多。
原因彼此都明白。因為他是這樣一個什麼都不背負的人,而且他們說好了的,不給彼此額外的負擔。
但他現在後悔了。
“沒事的,我想聽。”他忽然道,把手臂更收緊了些,好讓她更貼近自己,同時又很想罵她,沒事做什麼聖母呢?但這罵也是因為他好心疼她,別人都說聖母站道德高地上俯瞰眾生,但其實做聖母是這麼難的,又或者是她這個聖母做得太實誠了,每一次,每一次,都要這樣剖開自己給別人看。
那幾天剛好降溫,秋夜的風很冷,有了冬天的味道,但彼此的身體卻又那麼溫暖,讓兩人都捨不得放手。
像是過了許久,齊宋才拿出手機,找了張照片給關瀾看。
是從一張舊報紙上翻拍的,1998 年 A 市運動會蝶泳比賽小學組,他拿了第一名,站在領獎台上的留影。照片裡的他白瘦幼得像個小女孩,一綹濕發翹在頭頂,繃著臉,不可一世地揚著下巴。
關瀾看著,破涕為笑,說:“沒想到你還挺自戀的,隨身攜帶。”
齊宋也笑,沒解釋。
這張照片其實是齊小梅後來發給他的,以證明自己一直很關心他,一直留著他拿第一名的剪報。
那條微信他沒回,但照片他保存了。不知出於何種心理,雖然刺痛得不敢細看,還是存下了。
他記得小時候住的那個區出過一個打破蝶泳亞洲紀錄的男運動員,所以游泳是特色項目。記得自己從小學三年級開始練習,就因為這次獲獎,進了初中的校隊。當時參加訓練有餐補,每天可以在學校教工食堂吃一頓早餐,再加上中午統一的學生午餐,他就靠這一日兩餐湊合了一年,直到文化成績和訓練成績都不達標,被取消了校隊的資格。
那個時候,教練和老師都問過他,是不是家裡出了什麼事情?但他什麼都沒說。他這個人就是這樣的。
第57章 預感
兩人回到車上,齊宋見關瀾縮著脖子搓手,把空調開最大,座椅加熱上,提議說:“今晚直接去我家吧,明天再回學校拿你的車。”關瀾搖頭,說:“我今天什麼沒帶著。”齊宋又說:“衣服晚上洗了烘乾,不行也可以穿我的。”其實也不是沒穿過,關瀾想像了一下那畫面,笑,還是搖頭。齊宋真的受不了這樣的拒絕,還幾次三番的。關瀾卻沒讓步,只是看著他,看了會兒才說:“去我家吧?”
兩人回到車上,齊宋見關瀾縮著脖子搓手,把空調開最大,座椅加熱上,提議說:“今晚直接去我家吧,明天再回學校拿你的車。”
關瀾搖頭,說:“我今天什麼沒帶著。”
齊宋又說:“衣服晚上洗了烘乾,不行也可以穿我的。”
其實也不是沒穿過,關瀾想像了一下那畫面,笑,還是搖頭。
齊宋真的受不了這樣的拒絕,還幾次三番的。
關瀾卻沒讓步,只是看著他,看了會兒才說:“去我家吧?”
車裡沒開燈,只一點路燈照進來的光,她說話的聲音也很輕,幾乎只剩下口型。
齊宋也看著她,沒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