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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一飛又笑,語氣里透著不信與不屑。
薛律師做了個手勢,阻止他再說更多。他也是真的停下來,泰然望向別處。
關瀾卻並未迴避,就如她與方菲事先說好的一樣,先把最壞的情況擺在那裡,然後再拋出其他條件:“既然離婚已經是避無可避的結果,而且又是在 GenY 上市的關鍵時期,雙方應當以友好的姿態進行高效率的協商,儘可能縮短離婚周期,徹底且完善地解決財產分配的問題,在不影響公司實際控制人的情況下完成離婚。所以,除了上次提出的針對元華股份的一致行動協議,對於袁先生在 GenY 擁有的股權,方女士願意再做出一定的讓步。”
“什麼樣的讓步?”薛律師問。
“就按照現在的估值折算補償金,以現金和房產的方式交割,”關瀾把補充的方案遞過去,在薛律師瀏覽的同時繼續道,“按照現在創業板的市盈率,如果等到 GenY 上市之後再行分割,就不可能是這個數字了……”
“她為什麼要這麼做?中國好前妻麼?”袁一飛打斷她笑問。
關瀾無視他這一問,仍舊對薛律師說:“除此之外,方女士可以配合袁先生出一個聲明,接受證監會的問詢,以及招股書正式稿上對於實控人離婚的披露。我們約定一個時間,比如這個月末。說明雙方在這個時間點之前,已按照離婚協議對婚姻關係存續期間的財產及債權債務完成分割,相關財產轉讓手續已完成,應支付的相關費用已結清,離婚協議中約定的其他義務均已履行完畢,不存在任何糾紛或潛在糾紛。”
這是給袁一飛的保證,同時也對方菲非常有利,確保了不會存在拖延財產分割的可能性。
薛律師聽著,並未有太多的反應。
關瀾也不急,只是接著說下去:“IPO 期間離婚,正面或者反面的例子太多太多了,相信也不用我再多說。方女士和袁先生之間,其實有著很好的先決條件,袁氏家辦的前期工作做得非常周全,已有的協議約定得很清楚,方女士也並未在 GenY 的管理層任職,公司股權不會因為實控人離婚發生變化。只要雙方能把財產分割清楚,不出現糾紛,對於 GenY 的上市不會產生任何影響。但如果因為一時意氣,從範例變成反例,那未免太可惜了。”
“以及袁先生一直提到的那件事,”最後,關瀾又回到那個把柄上,“終究只是道德層面的問題……”
“那還有什麼層面的問題?”薛律師笑問,自然能聽出她言下之意。
關瀾卻不答,也只是笑道:“相信這段時間,你們家族辦公室對我應該已經很了解了吧?”
薛律師低頭,又笑了下,像是出於歉意。
關瀾未必接受,倒也無所謂,只是繼續說下去:“我做過很多離婚案,夫妻雙方對彼此的了解能深到什麼樣的地步,有時候真的會叫人覺得意外,更何況方女士和袁先生之間有十二年的婚姻。”
“你什麼意思?”袁一飛開口問,語氣未變,但微微傾身向前的動作還是出賣了他。
“沒有什麼意思,”關瀾回答,仍舊無視他,對著薛律師,“我每一次經辦離婚案,都想看到好聚好散的結局,希望這次也一樣。”
薛律師也看著她,臉上帶著意味深長的笑容。
關瀾已經表現得很明顯,她是透過他,在與袁向華對話,而不是袁一飛。
二世祖離婚,確實可以藉助家族的力量,盡顯優勢。但困境其實也來自於家族,甚至連談離婚也要通過家辦的律師,這也就意味著他的一舉一動,袁向華都看著呢,甚至還包括袁瀚斌。袁一飛其實根本沒有資格任性。
正是在那個月底,方菲和袁一飛提交了協議離婚的申請,並如約完成了財產分割。
與此同時,GenY 獲得發行批文,正式封卷。
那一陣,齊宋經常出差,難得回所里一趟,卻是為了找姜源。
“齊律師……”楊嘉櫟看見他,還是像從前一樣跟他打招呼,神色間卻多少有些異樣。
大家都知道發生了什麼,王律師身邊的寵兒換了人,新近拿到的大案交到別的律師手上。
齊宋只是對他笑笑,與他擦肩而過,去資本市場組那邊。
姜律師看見他,卻是難得的嚴肅,沒有別的話,直接道:“三十七樓,我們聊幾句。”
齊宋點頭,兩人一同進了樓梯間,往下走一層去三十七樓。那裡是 Q 中心的消防隔火層,高區的菸民大都到此地抽菸,這時候空蕩蕩的沒有人,風吹進來,頗有幾分《無間道》里上天台接頭的感覺。他們挨著欄杆而立,望出去可以看到大半個城市的風景,上面是明麗的藍天白雲,初夏的陽光遍灑,卻也浮著一層淡淡的塵霾,再往下,建築、道路、河流,以及穿梭其間的車與船,無一不變得微小,又絲毫不損它們的精巧,一點不出錯地運行著。
“齊宋,你說你到底是為什麼呢?”姜源先開口問。
“我做什麼了?你要這麼說?”齊宋反問。
姜源只覺無語,噎了噎才道:“你才剛升的高伙,身上是背著營收指標的,到時候完不成怎麼辦?”
齊宋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本來再怎麼樣都有王乾托底,而現在,原本的案源可能都有一些要被別人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