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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香鬢影的宴會上,不管身份多麼矜貴,年齡幾多,今日作何打扮的人,見了已經年過六旬,然而看起來卻還是精神抖擻的趙尤,皆彎腰行禮,對她畢恭畢敬。
楊瀾淑這個兒媳,嫁進蘇家這麼多年了,克己守禮,溫柔賢淑,為蘇家開枝散葉,生下蘇禹初這個天之驕子,面對趙尤的時候,依然會自省自己是不是有哪裡還做得不夠好。
趙尤在華宴上坐下,「媽。」楊瀾淑上前招呼,「還有半個鐘頭開飯。」
「人都到齊了嗎?」
「到齊了。」
「我初兒呢?」
「禹初在後面跟賀稚他們玩高爾夫。」
趙尤特地靜了一下,才問:「說要趁過年帶到我身邊的那個女朋友呢?在外經貿上學的那個,你之前說特別喜歡,跟初兒特別般配的那個。今天,她來了嗎?」
楊瀾淑臉色犯難,在心內自責之前是她太著急了,那麼早就把蘇禹初跟阮愫的事告訴了趙尤,還以為能讓趙尤開心。
一直以來身邊全是浮花浪蕊的蘇禹初浪子回頭,選擇了阮愫這樣單純乖巧的大學女生,想要跟她定下來。
那次蘇禹初帶阮愫見過楊瀾淑,楊瀾淑後來有一次專門去找過蘇禹初問,這姑娘是不是就是定下來了。
蘇禹初回答的模樣還是吊兒郎當的,咬著煙,操著手,在財富公館金碧輝煌的客廳里坐著,半揚下巴,蜷著身子,道:「怎麼,楊老師想當奶奶了?要當也得等人家大學畢業啊,你想要孫子還是孫女?還是兩個都要,我讓我們愫愫都給你辦到。」
可是楊瀾淑就是覺得他認真了。
當時,他提起阮愫,嘴角勾動的美好弧度,眼眸綻放的柔情光芒,楊瀾淑現在還記得。
楊瀾淑以為這一次,是真的要成了,蘇禹初要是早點成家,讓阮愫好好管管他,他不去那些聲色犬馬的地方買歡,這輩子就能收心,成功回歸家族,干出一番事業了。
楊瀾淑很快調查了阮愫的家庭,把資料帶給蘇家的當家人趙尤看。
趙尤當時的回應有些意味深長,「家庭是普通,就怕人太特別。」
楊瀾淑知道趙尤當時對阮愫持的是保守意見,從這麼普通的家庭走出,還能打動蘇禹初這樣不識人間煙火,成日只知道玩樂的矜貴公子哥,那她這個人一定很特別。
趙尤怕阮愫其實不是真的乖,會壞蘇禹初的事。
現在,果然,這事就壞了。
楊瀾淑還以為今年的家宴能把阮愫帶到蘇家的親戚朋友前,正式給她名分。
沒想到那日蘇禹初在財富公館大發脾氣,傭人被嚇得專門給她打電話,說:「初少爺瘋了,見東西就砸,一整天把地窖里的酒開了十幾瓶猛喝,太太再不來,他怕是要酒精中毒了。」
楊瀾淑一聽,急得像是天都要塌了。
蘇家好不容易得蘇禹初這個繼承者,生來半隻腳踩在黃金里,半隻腳踏在官場上,全賴他自己不長進,要是認真些,早不是現在這個樣兒。
楊瀾淑在電話里嚴肅的問:「誰讓他這樣的?」
傭人回答:「阮小姐早上來過,跟他吵架了。哭著走的。初少爺當時就把廳里的擺件全砸了,就連趙老太太在他十八歲那年送他的汝瓷,那隻豆綠釉繪海水紋的鵝頸瓶都給砸了。」
那是趙尤給蘇禹初這個乖孫子的成年禮,俗話說,縱有家財萬貫,不及汝瓷一片,那是個價值連城的寶貝。
可是蘇禹初這個混不吝生氣起來,隨便就砸了。
他不惋惜,難道就不怕趙老太太生氣。
楊瀾淑問:「他們吵什麼?」
蘇禹初是不會跟女人吵架的,他懶到了骨子裡,從小就是被楊瀾淑跟趙尤這兩個厲害的女人給寵大的,長大後,他看哪個女人都覺得差,高興就帶她們玩,不高興了就跟她們掰,根本不會捨得花力氣跟她們吵架。
傭人說阮愫跟他吵架吵成這樣,楊瀾淑很好奇到底是為了什麼。
聽了牆角的傭人躊躇幾許,終於還是說了:「阮小姐要跟初少爺分手,我當時站得遠,沒聽清,好像是阮小姐說一直不喜歡初少爺,是為了靠近跟初少爺一起長大的古家的公子,才跟初少爺在一起。
阮小姐還說,還說她瞞著初少爺跟古家的公子上床了,還,還不止上了一次。初少爺聽完,氣瘋了,當時就在廳里亂砸東西……」
楊瀾淑如遭雷劈,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好事變壞事,如果阮愫真的這麼做了,生來就置身雲端的蘇禹初會遭遇此生以來的最大重創,他沒受過這種氣,更遑論是讓他受氣的是一個小黃毛丫頭。
「這些事不要告訴老太太。」楊瀾淑沉吟半晌,吩咐道,「跟公館裡其它人都打招呼,說我說的,絕對不要告訴老太太。」
傭人犯難,說:「老太太已經知道了。不知道是誰說的,昨晚打電話到公館說,讓好好照顧初少爺,他想砸什麼就讓他砸,千萬別攔,包括砸那位阮小姐。」
楊瀾淑這才知道事情已經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了。
趙尤是什麼樣的老太太,怎麼可能讓自己的寶貝孫子受窩囊氣。
今兒個,在家宴上見楊瀾淑喉頭哽咽,一直不痛快說話,趙尤似笑非笑,「楊瀾淑你眼光好啊,千挑萬選,給我選了一個連我的面子都不給的小姑娘。那鵝頸瓶你知道我是怎麼得來的,真是不容易啊。現在被一個水性楊花的小姑娘給我弄沒了。你說我心裡可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