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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那雙冷酷的眼睛就像一潭死水,總是平靜無波,現在聚精會神的灼燒著,因為裡面映著阮愫的身影。
羅宇幕還想說什麼的時候,在廚房忙活的張靜心出聲大叫:「老羅,你跑哪裡去了,你的紅燒肉都燒糊了,你還管不管了?」
「唉,來咯!」妻管嚴的羅宇幕立馬奔去撫慰張靜心了。
客廳里只剩下阮愫跟古皓白。
阮愫坐在沙發上,眼睛瞄著電視待機屏幕。
古皓白欠身坐下,在離她不遠的位置。
阮愫覺得有點兒尷尬,完全沒有防備,他今天會在這裡。
適才在樓下看到他的車,阮愫想了他是不是來了,但沒想到這麼巧,他跟她一起到張靜心夫婦家裡做客。
阮愫拿起遙控器,假裝選節目看,選來選去,也拿不定主意要看什麼。
古皓白瞧不下去了,給她建議:「隨便選一個。」
於是,阮愫選了部電影,《明亮的星》,人物傳記片,講英國詩人約翰·濟慈的。
片開始了,場景是英國中世紀的郊外,綠樹濃蔭,鮮花開了遍野,美得不可勝收。主人翁應景的出現。
阮愫藉機問:「這個名人是寫情詩的,你上學的時候有人抄過這人的情詩給你嗎?」
古皓白想了想,想不起來了。
「不知道,別人給我信封的時候,我從來沒看過。」他很冷淡的回答。
真你媽絕了。
阮愫在心裡大罵,她練了一整個暑假的英文筆法,就為了抄一份字跡最美的十四行詩給他,手都練出肌腱炎了,寫了千遍萬遍,每一遍都覺得丑。
最後實在手太疼了,才鼓起勇氣,選了一張自認寫得好的,通過他經常去買煙的小賣部老闆,送了一份十四行詩給他。
那是一個殘暑,剛開學,他跟他們班的男生在一起,懶散的挎著書包,邁著長腿,走出了校門。
阮愫站在對街的角落,親眼見到那個小賣部的老闆娘,田欣娥將阮愫封好的天藍色信封遞給古皓白。
一開始他不願意接,田欣娥心疼小姑娘的好意不被接受,更心疼小姑娘堅持在她店裡消費了一整個學期,就為讓她幫忙送信,使勁往古皓白書包里塞,他才勉強接受。
擱平時,那些女生鼓起勇氣親手遞給他的,他連接都不接,更別說打開看了。
要說當時的古皓白在東塘高中里,跟哪個異性關係最好,那應該就是東塘高中門口的小賣部老闆娘田欣娥了。
所以阮愫這個大聰明就專門找田欣娥幫她遞情詩。
注意,是情詩,不是情書。
她抄濟慈的十四行詩給他,然後不署名。
遞出去的那天,她就站在對街偷窺他,這不是告白,但是她還是覺得很開心。
那時的阮愫將暗戀是一場不告白就不會失敗的戀愛奉為至理名言。
實在想他想得心頭疼了,阮愫就抄英文情詩給他,後來,阮愫的英文手寫書法練得很好,是因為她抄了太多的情詩給古皓白。
可是他好像從來都沒打開看過。
這個話題聊死以後,阮愫就不再說話了,小臉上對古皓白產生了一絲鄙夷。
這下換古皓白主動說話了。
他說:「我下個月回西邊去了。臨走前,你把你的實習單位解決了。」
阮愫歪頭看他,問:「我的實習單位跟你回西邊去有什麼關係?」
說罷,阮愫又問:「肖晉是不是你找人修理了?他們學校把他給開除了。」
古皓白沒說話。喉嚨癢了,低咳了一聲,也就是默認了。
阮愫確認了,有些不贊同他的做法,「太過了吧,人好不容易才考上的名牌學府,前途不可限量,就不能寬容一下?」
阮愫知道古家在北城勢力龐大,要是有人惹了古皓白,古皓白想怎麼收拾對方都可以,只要他高興。
但,對從普通家庭出身的阮愫來說,得饒人處且饒人,畢竟每個人的人生都不容易。
古皓白點了根煙,夾在手裡,煙霧熏上他的臉跟眉眼。
隔著那層氤氳的霧,許久之後,他黑白分明的眼眸對上阮愫的,立場十足的告訴她:「欺負別人可以寬容,欺負你,不行。」
阮愫一下就愣怔住了。他那隻為阮愫例外的口氣跟神情認真到了骨子裡。
阮愫的心一下下的震顫,溫暖的麻痹感在心口一道道的捲起。
這份例外,阮愫在任何人那裡都不曾得到。包括蘇禹初。
阮愫避開他的滾燙視線,岔開話題說:「今天你怎麼在這裡?」
「張教授跟羅教授是我媽的大學同學。知道我回北城來了,邀請我來吃飯。」古皓白回答。
阮愫應了一聲,「哦。」
然後,就轉頭假裝去看電視了。
茶几上,適才羅宇幕走的時候,給他們端了水果。
古皓白拿起茶几上放的橙子,剝開後,遞給阮愫。
一看他剝橘子的樣子,阮愫就知道他這人是個冷情的,不急不躁的人。
橘子皮完整的被扒了下來,沒有任何破碎,扔在垃圾桶。
「你還挺會剝的。」阮愫一語雙關的說,僅有的兩次,他剝她衣服,也是這種不慌不亂,又徹底從容。
即使急了躁了,也還是要慢條斯理的剝光之後再享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