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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萍萍跺腳:“媽你往後別胡說了,時風哥有對象了。”
“對象?”王姨問,“小風,你談女朋友啦?”
季時風說:“我也不知道這情況啊。”
“喏,”方萍萍努努嘴,“那你兜里塞個發卡。”
季時風一摸褲兜,摸出來個海綿寶寶髮夾,傻不愣登的。
“還真不是女朋友,”季時風把海綿寶寶放在掌心拋了拋,“一個……倒霉蛋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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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著碗梨湯回了家,季時風才發現,這一天的倒霉還沒到頭。
他的被子還掛在院兒里,濕透了,滴滴答答往下淌著水,把晾衣繩都給壓彎了。
出門前還特意囑咐這小老頭收被子,得,白囑咐了。
他把梨湯端進屋給季博文喝了,接著收了被子塞進洗衣機。
“下雨了?什麼時候下的?”季博文問,“我沒聽見響啊。”
季時風關了他那咿咿呀呀唱戲的收音機:“你放著這玩意兒,能聽見才怪了。”
吃完晚飯洗了碗,洗衣服的時候褲兜里滾出來那枚海綿寶寶,瞪著一雙眼睛,傻逼似的。
季時風往海綿寶寶鼻尖點上肥皂泡:“路、大、富,誰念你原名誰倒霉是吧?”
上課遲到、下雨忘帶傘、棉被淋了雨。
這一天還真他媽夠倒霉的,扎小辮的前桌活脫脫就是一倒霉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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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倒霉蛋正在家裡發瘋。
路辭回了家就和一陣捲風似的,從一樓跑到三樓,又從三樓跑到一樓,把大理石地面踩得噔噔響。
他爹媽和他哥正在飯桌上吃飯,他爸路祖康被吵得心煩,“啪”地摔了筷子:“又發什麼癲!”
他媽林詠梅也皺眉:“你弟幹嘛呢?早上出門還好好的。”
路易正在啃雞腿,頭也不抬:“誰知道,他有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路辭總算引起了全家人的注意,站在旋轉樓梯上,雙手叉腰,擲地有聲地說:“我要改名!”
林詠梅問他:“好端端改什麼名兒?”
路辭頭上的小辮兒直晃:“有個傻逼在班裡喊我原名,兩遍!”
路祖康簡直要煩死了:“不是給你改了嗎,你這名兒多洋氣,還想怎麼改?滾下來,吃飯!”
“我要改身份證上的名兒!”路辭說,“現在改的這個名兒不受法律保護。”
林詠梅翻白眼:“有什麼區別。”
路辭嚷嚷:“區別大了,以後我結婚了,結婚證上寫的是路大富吧?以後我買房了,房本上寫的是路大富吧?以後我生孩子了,孩子出生證明上父親那欄寫的是路大富吧?以後我嗝屁了,墳頭上刻的是路大富吧?我感覺我這人生都不是我的了,是路大富的!”
短短一段話,用了四個排比,還上升到了人生的高度。
路辭覺得這段發言簡直完美,甚至值得寫進他們老路家族譜。
路易吐出雞骨頭:“腦殘。”
“你別囂張,”路辭指著他哥,哼哼道,“以後你結婚證、房本、孩子出生證明、墳頭上寫著的是路小富,以後你孩子要是問我,叔叔叔叔,路易和路小富哪個是我爹啊,我可不幫你澄清。”
路小富真不懂事,這種決定命運的重要關頭,竟然不和他站在一邊?!
路易氣個半死:“路大富,你滾下來,老子不打死你!”
兄弟倆鬧翻了天,路祖康頭都大了三圈,一拍桌子:“別的都能商量,改名沒戲!”
路辭還想掙扎,沒來得及開口,就被路祖康把話堵死了。
“再嗶嗶,你這月零花錢扣光。”
路辭憋屈死了,不嗶嗶就不嗶嗶,我絕食行了吧!
他噔噔噔跑回房間,“嘭”一聲關上了門,鬧脾氣。
路祖康直拍桌子,瞪林詠梅:“你瞅瞅你瞅瞅,你生了個什麼玩意兒出來!”
“哦,就我一人能生是吧,”林詠梅往他嘴裡塞了一塊排骨,“吃你的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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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祖康是典型的暴發戶。
他是農村出身,初中輟學,勝在膽大心細講義氣,上世紀末和人出海做生意,抓住了商機,賺到了第一桶金。
沒文化的人都迷信,沒文化的有錢人更迷信。
林詠梅懷第一胎,他只求小富即安,於是給兒子起名路小富;
到了第二胎,生意做大了,已經不止是小富了,於是給兒子起名路大富。
路大富一歲半那年,家裡遇到點波折,算命大師說兩兒子這名兒太俗,壓不住家裡的財氣。
於是路大富找來公司里的高學歷研究生,連夜翻字典翻古籍,給兩個兒子改名“路易”和“路辭”。
大師還特地叮囑了,兩兄弟身份證上的名字不能改,這是他們家的富貴盤,大盤堅決不能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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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辭趴在床上,越想越傷心,這誰還叫“路大富”啊,土得要死。
他這麼個風華正茂美少年,至今也沒收到過幾封情書,就是被這個名字拖累的。
雖然身邊人都叫他“路辭”,但每逢考試這種正式場合,他都得寫身份證上那個名兒,每次發考卷他都覺得倍兒丟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