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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雙時不時想要生吞了誰的眼睛被擋住後,看起來就更像很多年前見過的、那種被遺棄在垃圾桶里的弱小動物。
袁也手上的遙控撥弄了好幾下,電視右上角一個信封標誌的圖像終於閃爍了起來。
袁也用遙控艱難地挪動位置,點開了郵箱。
地址被加密的郵箱回過來了一條可笑的回信,沒有一句話,只有一個大笑的表情。
袁也的眼睛眯了眯,他嫌棄地嘖了一聲,退掉郵箱,關掉了這個界面,在電視裡刪除了這個安裝包。
今天是他被抓到關到這裡被困住的第三天,目前還沒有見到家主井遂,按照小秦的意思是井遂把他抓到這個地方來,是為了讓井向澤精神崩潰從而自殺。
這個企圖讓人聽感上覺得很是荒唐,根本就不需要特定的誰來協助這種事情的完成。
袁也想,這會自己聽起來像是個正好被隨機選中的倒霉蛋。
井向澤的行為確實有些不可控,但是他的腦子算得上清楚、甚至聰明。
他在家裡被關了十年,有目前這種溝通能力已經算不錯,後續離開後到療養院去治療一段時間,靠自己的努力再重新融入社會也不是件不可能的事。
袁也把電視調到地方電視台的早間新聞頻道,他的手指在床單上輕點了數下。
昨天他給小秦送飯的時候,故意非常神秘地跟她說自己身上有井遂需要的東西,希望她出門時能傳達一下。
小秦還是一如既往的瑟縮,緊張地看了自己好一會兒,又一言不發地移開了目光,輕聲地哀求自己:「請不要給我送餐了,拜託。」
袁也別的不敢說,在老頭身邊學習了這麼多年,作為騙子的職業生涯也有十幾年了,還是能夠看清楚自己面前人內心是否有一絲動搖的。
——拜託,至少對於小秦而言,他仍舊是個無辜、善良、溫柔、得體又長相還可以的男性,被莫名關到這個地方,產生一點兒動搖的憐憫之心也不為過吧?
而可以聯網的智能電視,也在他仔細看了說明書之後,找到了網頁登陸郵箱的辦法,他給自己遠在邁阿密曬太陽的師父發了封電子郵件。
本來不指望老頭立刻回信,沒想到他嘲諷的回信竟然非常迅速地發了過來。
袁也往後靠了靠,遇到沒有想過的特殊情況,也只能啟動備用方案了。
他的眼睛隨意地斜了下,井向澤蜷縮在被子裡,大半張臉都埋進了被子裡。
袁也想,不過是到時候逃跑時多帶個人而已,算不上難事。
秦娜的睡眠質量非常糟糕,稍微一點動靜,她就會從淺眠中驚醒過來。
有的時候是客廳傳來的磨刀聲音,有的時候是客廳里的人發出來的憤怒聲音,後來演變成了東西掉在地板上的聲音,夜裡赤腳在地板走動的聲音,外面的人在床上翻身的動靜。
她沒有辦法睡著,每天都在擔心有人突然推開自己的房門,對著自己脖子就是一刀。
秦娜怕死,非常害怕。
可是她不能離開,大少爺的管事人曾一臉冷漠地告訴她,如果她離開後井家將會把她送到警局,並且以民間高利貸的利率讓她拿回自己曾經收到的每一份報酬。
秦娜非常害怕,也因為害怕而做出了很多讓她悔恨的事情。
管事人說,大少爺覺得井家的小少爺不能只懂享福,每天坐在床上等待傭人送上一日三餐,得讓他的人生增加一些苦難——譬如在他的米飯里加上些砂石、垃圾,再讓矜貴的小少爺體驗一下、流浪漢在垃圾桶里翻出食物後狼吞虎咽的那種收穫的快樂。
管事人說,大少爺開會時,在會議室里憂愁井家小少爺進入叛逆期,竟然在自己臉上打了那麼多的釘子,他很是憂慮。
「他還留了那麼長的頭髮,大少爺說,像個女孩子一樣,你得幫他剪短,你知道應該怎麼剪短吧?」
秦娜好害怕,小少爺望向她的眼神,讓她害怕得要死,就忍不住狠狠地打了小少爺一巴掌:「你看什麼看,不要看我!不是我的錯,我是被逼的,是別人讓我這麼做的,你不要看我。」
後來沒有大少爺了,小少爺把剪刀扔到自己面前,面無表情像是來索命的惡鬼:「你好像挺會剪頭髮的,剪下自己的試試。」
秦娜害怕地剪短自己的長髮,小少爺高高在上地端詳他自己的手指甲:「繼續。」
秦娜繼續剪,就在她以為小少爺想讓她把自己頭皮都用剪刀剪下來的時候,他轉頭走了:「在我房間好好照顧我。」
溫先生被送進來的當天,秦娜幫他脫掉了外套和羊毛衣。小少爺沒進房間裡,他搬了個凳子坐在房門口,一邊啃著自己的手指甲一邊焦躁地問:「他什麼樣?他現在長什麼樣?」
他手中正摸著一把他自己做的刀,秦娜害怕他扔飛刀把刀朝自己扔過來,她強壓下恐懼認真回道:「他的皮膚很好,鼻樑高、雙眼皮,嘴唇不厚不薄……」
「閉嘴!」小少爺咬牙切齒地怒斥了一聲。
秦娜一句話都不敢再說,幫忙整理溫先生衣物的手也僵住了。
小少爺從門口起身,手抓著椅背,拖一具屍體一樣把椅子拖走了。
秦娜從房間小心翼翼走出來的時候,小少爺正在地毯上磨刀,她嚇得幾乎想要貼牆離開。
「被子蓋好了沒有,拖鞋準備了嗎?」小少爺陰森森的聲音伴隨著他磨刀的聲音傳來,讓人覺得他是在問待宰的小羊羔收拾乾淨可以上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