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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抓住井向澤的右手,捏著對方四根手指打開了手掌,井向澤手掌虎口處竟然還夾著棒棒糖的包裝,手心剛剛被自己摳出來的傷口已經止住了血,傷口旁邊印著一些乾涸的血漬。
袁也抽出夾在虎口處的糖果包裝紙,井向澤還略有些惋惜地「誒」出了一聲。
袁也把包裝垃圾放到了床頭,抽出一根棉簽,沾了些消毒水,開始幫井向澤擦起了手心。
井向澤盤腿坐在床上,他低頭跟袁也一起盯著自己的手心,過長的頭髮垂下來,完全擋住了他的表情。
袁也幫他擦完了手心的血污,鬆開他的手指,轉而捏他的手腕,皮膚上有些隱約還在滲血的小傷口,有些是被刀划過、刀口平滑;有些像是被什麼尖銳的東西戳過、傷口扭曲;大多數看起來是剛結痂的傷口被人手指摳掉或者是撓傷。
袁也蹙著眉頭,一言不發地開始處理胳膊上大大小小的各個傷口。
兩隻胳膊都上完藥之後,井向澤的胳膊變得花花綠綠的,他捧著自己的胳膊,腦袋湊近,對著胳膊上的藥水輕輕地吹氣,想要吹乾藥水。
袁也把用完的藥放回醫藥箱裡,再往下翻了翻:「指甲剪有沒有?」
井向澤聞言從床上跳了下去,他到電視櫃旁,用左手兩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打開了櫃門,再捏出了裡面放著的一套剪指甲工具。
他抬著手,捏著工具盒走回來,爬上床,捏著工具盒擺到袁也眼前,才告知:「有的。」
袁也見他這模樣覺得有些好笑,他抬手接過,嘴上禮貌地道了一句感謝。
井向澤蹲在袁也身旁,他胳膊仍舊費力地抬著,兩根手捏著棒棒糖,嘴裡傳來糖被咬碎的嘎嘣聲。
袁也打開工具盒子,從裡面挑出了個指甲剪刀,微側頭瞥了一眼,溫聲開口道:「過來。」
井向澤把棒棒糖的棍子從嘴裡抽出來,他側了下頭。
袁也自然地接過他的棒棒糖棍子,放到床頭剛剛放下包裝袋上,他抬了下指甲剪,「咔嚓」動了兩下剪子:「給你剪下指甲,不要啃自己的手指。」
井向澤抬手端詳了片刻自己的手指。
袁也抓過他的手,點了下他的指甲:「還不要撓自己的傷口,不然永遠都不會好。」
井向澤從鼻腔里短促地笑出了兩聲:「老師揣著明白裝糊塗嗎?」
他把胳膊連同手掌一起伸到了袁也眼前,用手指點了下手腕:「這是十四歲時候割的傷,你見過的,不記得了嗎?這個傷口還能好嗎?」
他放下一隻胳膊,抬起另外一隻,一條長豎刀疤:「這是十六歲那年割的,還能好嗎?」
袁也皺起眉頭,抓過他的手指,翻到手背後開始給他修剪指甲:「我每天見到的人比你這輩子見過的人都多,能記得那麼多事情?」
井向澤的手指微微抽動了下。
他聲音沉下來,迫切地想要做一些發泄的事,想要拉著誰一起到地獄裡去。
「是你告訴我要活著的,那我這十年所遭受的每一份痛苦,是不是都有你一份功勞。」他壓著嗓音,手指猛地收緊,緊緊攥住了袁也的手指。
袁也自由的食指輕輕地點了下井向澤的手背:「剪指甲,鬆開。」
井向澤慢騰騰地鬆開了自己的手指,再伸直五根手指。
袁也低頭繼續幫他剪指甲,頗有些無情:「跟我有什麼關係。我見到任何企圖自我了斷的人,都會出於人道主義的這麼勸一句。」
「餐廳或者任何服務行業你知道吧?就等同於你進門時,服務人員張嘴對你說的『歡迎光臨』。寺廟你去過嗎?等同於寺廟裡的居士互相打招呼說『無量壽佛』。」
袁也把他的左手的指甲剪完,鬆開手,淡淡地說道:「另外一隻手。」
井向澤不伸手,他的手掌還攥成了拳頭。
憤怒如同火山一樣亟待爆發。
袁也側過頭看了他一眼,嘴角帶上了個似有似無的笑容:「你的腦子其實還挺清楚的,我之前每次想到你總覺得你可能會連自己叫什麼名字都不記得。你竟然這麼多事情都還記得清清楚楚,不過記性好也不太好,生活會很辛苦。」
井向澤的憤怒莫名便熄滅了,他鬆開自己捏成拳頭的手掌,把手掌重新遞到袁也面前:「老師也會常常想起我嗎?」
袁也接過他的手指,垂眸繼續幫他剪手指。
「小少爺,你不會一直把我當成什麼救命稻草了吧。不要這樣,我也只是個比別人稍微多了點毫無用處憐憫之心的壞蛋而已。」
第11章 Day2-8
井向澤剪完手指甲之後,放在自己眼下欣賞了一會兒:「都沒有剪好,你應該磨一下。」他建議。
視線跟袁也對上之後,他表情頓了一下,如同電腦網速不佳卡頓。下一秒他湊到袁也面前,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袁也:「我確實挺可憐的,老師。」
他眼下帶著久沒睡好的青紫色眼圈,乍看去眼窩很深,長長的睫毛輕微地揮舞了一下。
袁也突然記起一些非常久遠的記憶,面無模糊的大井曾淡漠又冷酷地說井向澤的睫毛太長,於是第二天就有負責打理頭髮的傭人上門,用剪刀剪掉了井向澤的睫毛。
袁也眯著眼睛想,自己當時在幹什麼呢?
哦,在旁邊喝紅茶,為了偽裝得更像一點,他每天下午三點左右都會讓傭人給他煮一壺紅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