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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也伸手摸到自己下巴的創口貼,想了想又道:「離開後,我會讓我認識的人安排你住進醫院一段時間,你在醫院做心理評估……」
井向澤大腦老舊電器般遲緩地運轉了幾秒,而後才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腮幫緊起來,後槽牙磨動的咯吱作響,昨天吃了止疼藥後一直隱隱作疼的牙齒又開始疼了起來,他的手指輕微抖動了起來,想要吐。
他想吐!
——這個人竟然想要別人把自己帶出去,再關進精神病院裡!
他的眼球在眼眶內轉動,太陽穴突突直跳,脖子上的青筋都因為一種難以言喻的憤怒而凸顯了出來。
——該死!該死!該死!溫江!你怎麼還敢活著站在我面前?!
「小澤?」袁也疑惑的聲音傳來。
井向澤用了這輩子從來沒有用過的力氣,狠狠地壓下了這破了頂的憤怒。
饒是如此,他望過去的眼神仍舊恨意滿滿,猝了毒的利劍一般。
袁也遲疑了片刻,仔細回想了下自己說的話,好像沒有任何值得憤怒的成分在,他伸手想要摸下井向澤的腦袋,讓他冷靜下來。
井向澤抓過袁也伸來的手,放下來,身子湊過去,伸手把袁也的頭髮往後腦勺梳了過去。
他幾乎抵著凳子半站了起來,臉上帶著含有惡意成分的笑容。
「老師,我突然覺得不想走了。」
「你留下來陪我好嗎?」
他的大腦像是放進高溫里烘烤了許久,又被丟到冷凍室里徹底放涼了下來。
他心懷的惡意,污泥一樣爬滿全身,他在內心與自己自問自答。
——他是騙子。
——你明明知道。
——他把你拋起來,又讓你掉下去。
——讓你掉進深坑。
——你活該。
那不如跟我一起去死吧。井向澤盯著袁也的眼睛,這麼想著。
第24章 Day4-5
袁也當然覺得井向澤是在胡說八道,他抬手整理了下自己被井向澤弄亂了的頭髮,眼角瞥見餐具被摔了滿地,想著整間房子裡又找不到清掃工具,開始憂愁起晚餐應該怎麼弄?
踩在滿是碎片的廚房上烹飪晚餐?那顯然不太舒服,一不小心還可能會割傷自己。
嘴上卻平和地安撫起井向澤:「別胡說,真的不想離開的話,昨天也不會拉著我跑那麼快,是不是?」
井向澤的牙神經又開始隱隱作痛了起來,他的手指搭在桌子上,不可遏制地在輕微抖動著。
他有很多惡意要散發——聽到一些認錯求饒聲、一些痛苦的哀鳴聲、一些懼怕的顫抖聲,都可以。
他得讓自己的心情變得舒暢一些。
袁也的視線從凌亂的地板上遺憾地收回來,看見井向澤整個人都在顫抖,微微一怔:「怎麼?」
井向澤布滿血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了過來。
袁也微微靠近他,安撫道:「你很多年沒有離開過這個地方了,突然離開確實這裡會感覺有些不習慣,療養院裡……」
井向澤湊過來,用自己冰涼的嘴唇貼上了袁也的嘴唇。
他需要一些其他人的恐懼、痛苦和擔憂,讓自己的心情變得痛快一些。
他需要,讓自己的心情變得舒暢一些。
比如讓袁也閉嘴,他想。
袁也的眼皮跳了一下,他微微往後仰了下身子,手掌蓋住井向澤的臉頰:「比如這種事情,在正常人之間不應該隨便做。」
井向澤心跳恢復正常,那些潮濕陰暗的思緒重新縮回每根血管里,他在袁也的手掌下笑出了兩聲。
聲音悶在袁也掌心裡,帶著潮濕的熱氣:「那正常人之間,什麼時候可以做這種事情啊,老師?」
袁也收回自己的手掌,看了他一眼,認真教導:「至少應該在經過別人允許的之後。」
「喔——」
井向澤長長地哦出了一聲,尾音又百轉千回地飄了起來。
本來袁也還擔心地上碎片不處理,他和井向澤走路可能不大方便。
兩人這才在廚房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半個小時,他們屋前來了幾個保鏢,為首的保鏢叩了幾下他們面前的玻璃門。
隨後徑直打開了門。
袁也眯著眼睛往外看起,對方有五六個人,身上看起來攜帶器械,打肯定是打不過的,跑估計也跑不出去。
他意興闌珊地收回目光,看向走進屋內的保鏢。
「請問有什麼事嗎?」袁也覺得應該是來找自己的,他都在這裡被關了四天了,沒有任何人來見他、告訴他關禁他的目的是什麼。
甚至沒有任何折磨、吃穿用度都很妥帖。
——拜託,把他跟井向澤關在一起什麼都不管、什麼都不問,是想讓他倆培養感情、度蜜月來的嗎?
保鏢卻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對井向澤言簡意賅地吐出兩個字:「找你。」
「……」袁也端詳了一下保鏢的神情,試圖從中探究出一些什麼,「昨天從這裡離開,並不是逃跑,小澤也沒有想要逃跑的意思,不然都到門口了,我們都沒有離開。」
袁也聲音帶著點恰到好處的緊張和淡淡的笑意:「是誰找小澤,找他有什麼事情?是大井嗎,還是其他的什麼人?我覺得我或許可以跟他聊……」
袁也話還沒有說完,井向澤自己從椅子上站起,他仍舊光著腳,一言不發地站在保鏢面前:「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