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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我要錢。」蘇顏抱著膝蓋,不敢看他。
「多少?」
「大概十七萬。」
「現金,還是打到你帳戶?」這時,燒得水好了,宋修澤用接了一杯,調了一下溫度,拉過她冰冷的手,放在她掌心。
「都可以。」
掌心的溫度一點一點透過蘇顏凍僵的手掌傳遞過來,她僵硬的腦子仿佛這才慢慢甦醒,她疑惑的看著他,「你……不問我嗎?」
宋修澤對蘇顏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讓電話對面的阿冰暫時將行程押後,並打十七萬到蘇顏的戶頭,電環那頭,阿冰沉默了一會兒答應了。
宋修澤將電話放在一旁調成靜音模式,坐到蘇顏身邊,眉頭輕皺,眼底深處滿是沉沉的擔憂,「現在我可以問你出什麼事了嗎?」
蘇顏將下巴擱在膝蓋上,沉默了片刻,說道:「這錢是還債的。」
「什麼債?」宋修澤見蘇顏手中的水有一點冰了,替她換了一杯新的。
「賭債。」
「誰的?」
誰的呢?蘇顏愣了,那個人究竟算是她的誰呢?五年前的事她本不想再提,可是這幾年卻一直糾纏於她。
五年前她逃離了那個魔窟,卻沒逃掉命運,三年多以前那個男人,囚禁她,屈辱她,還有讓她不得不丟下自己女兒的那個男人,不知道從哪裡拿到了她的電話,每個月,她要是不按時給錢,那個人就會發一些毆打她女兒的照片,那些照片中,孩子瘦小的胳膊青一塊紫一塊,甚至有一次他竟然用刀割開了孩子的手,只為了逼她給更多的錢。
蘇顏一點一點的陳述著過去的事情,她似乎在努力的保持著語氣的平靜,卻仍止不住顫抖,宋修澤也只是靜靜的聽著,沒有打斷,沒有追問,只是聽見她訴說的一點一滴,心疼,很疼。
「……這一次我真的沒有辦法了,他本來就好賭,欠了地下賭場二十多萬,我一直做夢都希望他死,可是和他一起被抓的還有我的女兒,我什麼都不在乎,可是我不能不救那個孩子。我真的沒辦法了,我湊了三天才湊到了四萬多,離最後的期限只有一天了。」她呆呆的抬起頭,緊張的看著他,「你生氣了?」
「恩。」宋修澤輕輕的嗯了一聲,然後溫柔的擁她入懷,「不過沒關係,下一次第一時間告訴我,我就不生氣了。」
他輕輕的拍著她的背,一下又一下,而她,在他懷中安靜的,淚如雨下。
就這麼平靜的等淚水落完,就這麼安靜的,他等著她的情緒過去,然後告訴她將事情交給他。
宋修澤托著光潔的下顎思索片刻,認真的問蘇顏,「他不可能突然知道你的電話號碼,你在那一年多的時間裡,有沒有接觸過他,或者跟拐賣有關的任何人?」
經宋修澤這麼提醒,她腦中閃過幾個畫面,「三年多以前,阿梅被抓,我去指證過她,這個算嗎?可是阿梅一直在監獄服刑……」
「那麼,那個阿梅的男朋友,張大成呢?」
蘇顏搖頭,「沒有抓到。」
宋修澤沉思片刻,拿著手機走到陽台,給博輿集團新晉康少康勁打了一個電話。博輿是全國最大的傳媒集團,傳媒一行打的是信息戰,黑白兩道都有不少交集,而康少則是宋修澤至交損友。
收了電話,宋修澤從冰箱裡拿出僅有的蔬菜和雞翅,走到廚房開始忙碌起來,蘇顏從沙發上下來,穿上鞋,趕緊跑過去,「我來做。」
宋修澤將手中的東西舉得高高的,眸光一凜,「床,沙發,選一個躺著。」
「可是……你明明很討厭做飯。」
眼瞅著宋修澤的目光又暗了幾分,蘇顏趕緊回到沙發上,乖乖的將毯子蓋在自己身上。
半個小時後,宋修澤叫蘇顏起來吃飯,同時,手機響了起來。
「宋,這都什麼鬼?這麼個偏遠地方的地下小賭場,幾個人的事兒,你居然讓本少爺親自出馬?」康少在電話里特別不滿。
「看來你已經查清楚了。」宋修澤著重交代道:「孩子要平安。」
「真是欠你的,要平安可以,你先告訴我,這跟你有什麼關係?」
宋修澤深深的看了一眼蘇顏的方向,柔和的陽光下,她清瘦的身影格外讓人憐惜,他淡淡的對著電話說,「是我深愛的女人的孩子。」
「你深愛的女……什麼!」電話那邊傳來椅子摔倒的聲音,宋修澤目光透過明淨的玻璃窗飄向遙遠的遠方,帶著這個冬日的冰冷寒意,「康,我不是一個很寬容的人。」
「好,其餘的人,我會著重處理之後再交給警方。」 電話那邊聲音此刻陡然嚴肅了起來,「同時,宋,世間沒有不透風的牆,自己小心。」
掛了電話,宋修澤打開郵箱查看康少發來的資料,果然如他猜測,是那個張大成聯繫的牛二威脅蘇顏,他一點一點的往下拉,孩子的照片遍體凌傷赫然出現在他眼前,那孩子與蘇顏長得是那麼像,那驚恐的眼神是那麼的絕望,還有那雙小手血肉模糊……
他突然想起,無論多麼炎熱的夏天,她總是一身長袖長褲,將自己遮得嚴嚴實實,那嚴密的保護之內,藏著的是否也是這樣的觸目驚心?
隔著很近的距離,也許是一種感覺,蘇顏在他看著他的同時,回頭,四目相對,他快速的將目光移向窗外,其實作為演員,有時候他的自控力也不是很好,至少這一刻,他不該用這樣悲傷的眼神凝視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