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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津能吃得習慣嗎?」
賀津側目注視著旁側的孟棠月,聽到孟義的聲音後,他掀了眼皮看去,神色禮貌而平靜。
大抵是眼底淺薄的笑意還未收回, 黑眸間的深色情緒漸漸而浮,是一眼可見的清晰。
孟義瞧了眼旁邊的孟棠月, 又繼續道:「棠月幼時就喜歡甜口的食物, 我想著她喜歡就讓人多放了些冰糖, 確實比平常的蓮子羹要甜些。」
孟義帶著笑意繼續繼續往下道:「要是吃不習慣也不用勉強, 我叫人重新盛一碗少糖的。」
賀津神色平靜, 視線轉向孟義時,淡聲有禮道:「不用了。」
孟棠月碗中的蓮子羹見了底,聽聞賀津的聲音後,她抬了眸子瞧了過去。
視線中是一些明暗的光影,從外而來的一道光線徑直落於賀津的眉眼間,側臉的輪廓在其下愈加清晰,原本那些待人的疏離平靜也盡數被掩住些。
孟棠月注視了幾秒,想收回目光時,賀津卻側目看向她,像是漫不經心的一眼,眸色卻於望進孟棠月眼底時而微頓一秒。
孟棠月下意識的捏緊了手中的勺子,銀質的金屬,上端雕刻著些紋路,在微微用力時,指尖也跟著陷進去。
是很輕微的知覺。
在這對視的幾秒間,賀津的神色漸為深晦,他似是注視,目光卻又淡淡的掃過孟棠月手中所捏的勺子。
無一處不是細微的情緒與緊張。
孟棠月抬著眸子,眼底澈明一片,更像是由著人牽動的樣子。
幾近半分鐘後,賀津禮斂回了視線,他禮貌的看向對面的孟義,平靜禮貌道:「還算習慣,爺爺費心了,就不多做麻煩之事。」
話落下,孟義笑著點頭,神色間都是極為滿意的樣子。
「好。」
孟棠月緩緩收了捏著勺子的手,大抵是壓著久了些,指尖下都是銀勺的紋路。
她將手中的瓷碗放於桌面上,勺子磕到碗沿,清脆的聲音跟著傳開。
孟棠月手腕微頓,忽的想起幽靜森林間的微光。
她剛才注視賀津時就是如此,從樹葉覆蓋頂端而落的光影,是映襯之中的暗流。
孟棠月第一次清晰的認知到。
她會陷進去,或者是一個必然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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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光線刺眼。
孟棠月陪著孟義下了會棋,她棋藝倒是不錯,只是和孟義比起來還是差得遠。
孟棠月拿著手中的黑子,遲疑著要往哪裡落子。
院內,樹葉遮擋的陰涼在地面上鋪開好些,偶爾從樹葉的間隙間微落陽光。
到底是夏日,拂過的微風間也帶著明顯的熱意,鬢邊的碎發被吹亂了些,孟棠月抬了手腕去整理。
一張素淨溫婉的側臉顯於夏日景中,是與盛夏有所不同的柔和。
孟棠月停了好一會,猶豫之間終是準備落子。
纖細的手腕是一截雪肌白藕,黑子被捏於指尖,幾秒的思考過後,孟棠月抬了手腕。
剛起於棋盤上空時,身後站立的賀津微微眯了下眸,他俯首靠近了些,彎腰時抬手觸到孟棠月指尖的黑色棋子。
捏得時間有些長的緣故,本該是涼意的棋子沾染了溫熱,陰影落下時,眼前的光線也被遮住大半。
棋盤也在此刻逐漸清晰,沒有了方才從線格間浮起的陽光。
賀津低眸,俯首靠近時,呼吸像是將要傾落。
側頸的肌膚忽的變燙,孟棠月又捏緊了棋,側目看向旁側的賀津。
因彎腰的緣故,他額前的黑髮微微遮住眉眼,在細碎的光影與風中,淺揚起些不明顯的弧度。
眼帘垂下時視線看向棋盤,神色冷靜。
孟棠月眸子細微的頓了下,不過兩秒之後,賀津轉眸注視向她的眉眼。
視線於頃刻間對視。
這個距離不是親密,甚至算不得靠近,僅僅只是一個合適的間距。
黑眸於光線下,蓄著好些情緒。
像是熱帶雨林間密集的光影,輕而易舉的掀起一場隱性的風暴。
孟棠月無意識鬆了手中的棋子,只在她脫力時,賀津冷靜接過。
孟棠月的手腕停了會,最後緩緩收回。
心端傳來好些不規律的跳動,她無意識地攏了攏手指,最後垂下眉眼。
清晰的落子聲過後,對面傳來孟義帶著笑意的聲音:「棠月。」
孟棠月抬眸看向孟義,只見他瞧了眼賀津,又帶著半開玩笑的意味道:「可不興這樣找幫手的啊。」
孟棠月看向賀津落下的棋子,又瞧了眼孟義,低眸時眉眼是些淺淺的笑意,卻是沒應聲。
一旁的賀津卻是有禮道:「爺爺說笑了。」
低低的聲音隨之遠了些,暗色的陰影隨之離開,眼前的棋盤又暈著虛幻的光線。
孟義擺了擺手,笑著道:「你棋藝倒是要比棠月好不少。」
「這些年她隨我下棋,也就是勉強可以的水平。」
「她以前要輸了還要反悔把棋收回去重新下的。」
孟義說著,語氣里都是長輩的和藹,倒是沒有一點責怪之意。
孟棠月眼睫掀起,眉眼間都是些溫軟的樣子,她輕聲說道:「哪裡有……」
「都是爺爺讓著我。」
輕和的嗓音,尾音微拖時聲音卻更顯得溫和。
孟義落了白子,笑道:「該你落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