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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青與的停頓,坐實了許靜內心的猜想,驚愕憤怒到極點,她反倒麻木了。她踉蹌地後退半步,看許青與的眼神如同看一個從未認識過的陌生人。
許青與對上她絕望至極的視線,急迫又無力地說:「不是你,想的那樣!」
「網上說,你的工作是找關係找到的。」許靜的聲音飄在夜風中,涼得徹底,「是黃家那孩子幫你找的嗎?」
許青與身體一僵,小聲重複:「不是你想的那樣。」
「你現在住哪?電子城那塊,你知道那片地方房租多貴嗎?」許靜說,她和許青與視頻時,有見過許青與現下的居所,那敞亮的房子,在那個寸土寸金的地段,許靜詫異過,沒多問,現在也有了答案,「你那點工資,怎麼付得起的房租……」
許青與已經徹底說不出話了,他用力搖著頭,眼眶和臉都有些發熱。他想否認,但許靜的質疑都是有道理的,也是他從未想過的,許青與知道,以自己那點收入,如果不是和黃煜同居,只能租到郊區的小房子,每天上下班通勤四個小時,在地鐵上疲勞地虛度光陰。許青與和黃煜在一起太久,如今見了夏迎的狹窄居所,又被許靜懟著臉質問,才驚覺自己把黃煜的優待當成理所當然,也自然臉紅、心虛、啞口無言。
許靜見許青與又低下頭,眼眶一紅:「怪我。」
她喃喃自語:「怪我。」
她想起俞金上門時厭惡又嫌棄的眼神,話語裡時不時透露出的輕慢和鄙夷,她用價格來衡量許青與的行為,許靜當時只覺憤怒,像一隻發瘋的大鵝一般叫嚷俞金別造謠,許青與絕不是那種見錢眼開的性子……如今急火褪去,許靜只覺心驚。
許青與,真不是那種人嗎?
人心裡一旦有了預設,再怎麼想都只會順著那個方向一路前行。許靜心中結論已下,再反推回去,只覺絕望又懊惱,如果不是家裡條件不好,不能常帶許青與出去見世面,又只顧著押著人學習,是非對錯沒來得及糾正,許青與怎麼會被一個富二代迷了眼,為了這些物慾上的滿足,去做那些事。
許靜以往,總覺得許青與心眼太正,不圓滑通融,死板地按規則行事,怕他以後進社會吃大虧。但現在,許靜看著許青與,他身上的衣服,光那外套,就是件扎眼的名牌,許青與是不捨得花家裡錢買這些的,那這衣服由來,也不言而喻。許靜越看越心驚,越看越胸悶,只覺得眼前的這個青年看起來是那麼陌生,和她那呆頭呆腦憨厚愚鈍的兒子完全不同。
「你怎麼……是這樣的人。」許靜囈語般地、惶恐地說。
她怒過了、疼過了、傷心過了,現在甚至有些累了,她眼睛一眨,乾澀的眼睛裡滾下一大滴淚珠,她二十來年對許青與的病態的控制斷了,她不敢指望像以往一樣,黑個臉,罵兩句,就能把許青與從歧途上勸下來。
許青與都和男人搞到一起了!他都做那些見不得人的事了!還有什麼是他不敢做的?!
許靜冷汗淋漓,眼前一陣陣發黑,她往前一步,捏住許青與的肩膀,聲色俱厲地、力不從心地、咬牙切齒地開口:「你和黃家那孩子分開,你必須和他分開!」
「我喝不得同性戀倒的茶!」
此話一落,包廂內一片死寂,一秒後,黃有為坐不住,跳起來怒道:「老張你這說的什麼話,怎麼聽風就是雨的,我兒子喜歡姑娘,外面那些流言,小年輕看個樂乎,你一個長輩,怎麼還往孩子心上扎刀呢?」
張穎也坐不住,說到底做出假裝戀愛這蠢事她和黃煜都有責任,現在光黃煜受辱,她在一邊安然無恙地看戲,那怎麼說得過去?張穎沒那麼厚臉皮,便站起來,把杯子從張父手底下撈出,又要去拿黃煜手裡的茶壺,她帶著笑,打圓場道:「哎呀爸,媒體你又不是不知道,可煩人了,人好哥們吃個飯一起玩,就給寫得洋洋灑灑……黃煜你也別介意,我爸這人嘴毒,還挑,不喝外人倒的茶水,你把壺給我吧,我來就行。」
自家女兒都出來圓場了,張父怎麼也不能不給幾分面子,但黃煜和男的搞到一起的事,他拿的是一手的資料,照片視頻明晃晃的證據,怎麼都算實錘。
張父對同性戀有偏見,又見自家女兒主動維護「噁心」的同性戀,雖說面子上該放,但里子卻怎麼都不爽。
「是嗎?」張父最終冷笑一聲,把選擇權拋回給黃煜,「黃家老二,究竟是我誤會了,還是外面那些風言風語是真的,你真不正常,喜好搞那男人?」
聞言,黃有為鬆口氣。這話問出來,是已經在給台階下了,只要黃煜搖頭否認,自己再補上兩句,把嫌隙填了,那拿地的合作就得以保住,兩家說不定還能就此進一步接觸,形成更緊密的利益聯盟……更別說雖然兩家孩子戀愛是假的,但那張穎幫自家兒子說話時倒是真情實感,如果黃煜願意記這份情誼,那聯姻,也不是不能想。
「老張你這什麼問題,你不是就埋怨我兒子沒和你女兒瞧對眼嗎?有小穎這樣的大美人在眼前,別說黃煜現在啥情況沒有,他就是談了朋友,也會棄暗投明,分開了來求愛的。」
黃有為神色舒緩,美滋滋都有些口不擇言,張父還好,張穎眉頭是皺了又皺,黃有為這當爹的,直接給自己兒子預設個始亂終棄踩低捧高的極品形象,真是太不得體、且不聰明了……然而即便黃有為已經有些得意忘形,他顯然還是高興得太早,因為黃煜一開口,就把他的美夢打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