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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煜姿態放鬆地撐著腦袋坐在電腦前,右手輕巧滑動著滑鼠,像所有網癮少年一樣。他屏幕上偶爾也會跑動著遊戲畫面,色彩艷麗或灰調,第一視角或上帝視角,許青與看過很多次。但更多時候,他的頁面上是一個灰黑的小方框,白色的字母不規律在上面跑動,隨著字母串的變化,右側方框裡的動畫也會發生改變。
許青與看不懂那些字母,也看不懂黃煜的動作,但他知道這大概是黃煜製作遊戲的過程。
和學習有點像。
不有趣,很單調,很無聊。
黃煜做遊戲的時候很專注,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屏幕,一看就是一小時。
屏幕里的內容倒映在他漆黑的瞳眸里,格外清晰。
許青與特別愛看白色字母串在他眼瞳里滾動的場景,覺得那像一條永不停歇的神秘河流。
許青與在這條看不懂的河流里找到奇特的滿足和憧憬感,嘈雜的網吧里,四周的喧鬧中,屏幕上白色的河流和試卷里黑色的字跡構成一道不寬不窄的結界,環繞起來將二人與其他分割開。
很短暫地一瞬,許青與在那個狹窄脆弱的空間裡心滿意足地暗喜起來。
他和黃煜在家境性格人生經歷上都迥然不同,但在這裡,爛尾樓三層最里側的黑網吧中,他們是唯二,與環境格格不入的同類。
第28章 他像被捏住後頸的貓
初中生的時間被一場場考試劃分得清晰,期中考之後是月考,月考中嵌著周考,一次次的周考、月考後,期末就來了。
期末許青與考得不錯,成績突破年級前五,在第四的位置,數學更是全級唯一一個滿分,即便要求嚴格如許靜,這次對他的批評也少了些許。黃煜的成績還是以往那個樣子,許青與看到他的成績條就開始眼皮抽搐,再抬眼時默默盯住人,無聲質問——期中是因為手傷交白卷,這次是因為什麼?
這個排名,這個成績,不交個三四張白卷,也很難考出來了。
黃煜卻全然無視他譴責的目光,手指一彎把成績條捲起來,滿不在乎地玩兩圈扔進櫃桶,然後又蠻不講理地抽走許青與的眼鏡,在其抗議地發出「喂!」時更不講理地說:「知道我好看,但不許看我。」
許青與和他同桌兩學期,也學了幾分牙尖嘴利,立刻道:「希…希望你的,成績,也能…能和臉一樣,好看!」
「多謝誇獎。」黃煜眼眸一彎,見許青與沒了眼鏡還堅持瞪著自己,笑道,「考完就別計較成績了,先計劃暑假怎麼瘋好了。」
他這話說得愉快,夏季學期結束了,但夏天才剛剛開始,對於黃煜熊卓梁邦名這樣的學生來說,暑假,就意味著暢快淋漓的瘋玩。
而許青與的暑假卻沒有那麼自由,他要複習已有的知識,預習新的科目。許靜給他報了很多補習班,他的假期就往返在市內有名的「補習一條街」里,對「夏日」的了解來自於穿透高樓玻璃的刺目陽光。
但或許,也不止於此,因為這個暑假,許青與有時,會抵不住慫恿,跟著黃煜他們出去。
他們會去很多地方,密室逃脫、撞球館、籃球場甚至高爾夫球場,這些大多是許青與以往十幾年沒去過也沒玩過的地方。但他承認初二升初三的暑假是他已有人生中過得最快樂的暑假,雖然他的運動細胞就和梁邦名的學習天賦一樣——差得離譜,經常只能跟在男生堆後面像小尾巴一樣跑來跑去,摸不到球也很難參與遊戲,但這不妨礙他過得很開心。許青與玩得太開心了,以至於許多年以後,在生意場上和客戶寒暄起青春期,他最先想起來就是這個陽光分外燦爛的暑假,下了補習班瞞著母親跳上車,和朋友、和黃煜瘋了般奔向遊玩場所的日子。
雖然室外的遊玩很有趣,但許青與更喜歡去黃煜家裡玩,這樣的機會不多但有,黃煜偶爾會邀請他們去自己家,男生們也都樂意前往,黃煜的家裡有比網吧配置還好的電腦,半面牆一樣大的電視,後院一片開闊的草坪,冰箱塞滿飲料和雪糕,最關鍵的是,永遠沒有父母的管制,瘋玩後甚至還有家政阿姨幫忙收拾爛攤子。
許青與喜歡去黃煜家,卻不是因為以上因素,少年們蜂擁在書房的電腦前打遊戲時,許青與會待在黃煜的房間裡,艱難但執著地玩著黃煜編寫的遊戲,他過關的速度相當慢,經常會一波失誤死亡,從頭開始。
黃煜坐在他身邊編寫新的遊戲或看動漫電視劇,時常也會在許青與失誤時偏過頭來,發出幸災樂禍的嘲笑。
他笑得很可惡,語氣又刺又得意,像小學時揪漂亮女生辮子得逞後的小男孩,眼睛彎彎藏起淚痣,虎牙卻露個尖端。但他比那些可惡的小男孩可愛,所以許青與也不討厭他發出那種嘲諷的笑聲,甚至有時會莫名其妙地故意失誤,惹黃煜來笑。
當然許青與總歸是個老實孩子,這麼做時會心虛得不敢看人,因為演技太差怕被發現,也不常為之。
歡樂的時光總是短暫,就在許青與快習慣補習之後溜到黃煜身邊,去玩樂,去瘋跑的日子時,暑假結束了。
初三開學,氣氛緊張不少,化學的引入讓學生們壓力倍增,如何在學習好多一門學科的同時,還兼顧精力提升其他課的成績,成為很多尖子生的困擾。初中的理科比起理解更多在於背誦,至少許青與學習它們的方法就在於背誦,他把每一條重點公式都背得滾瓜爛熟,就連課本角落的小字也細讀過三四遍。他學的如此認真,也功夫不負有心人,在第一次月考里拿到了全年級第二的成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