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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煜最後選擇放棄,他頭一回覺得自己語言表達能力那麼差勁,無法在複雜的事件中直擊重點,他也不願意看到許青與臉上露出驚慌失措的表情,那會讓他覺得自己是個很糟糕的人,雖然黃煜捫心自問,自己什麼都沒做錯。
但最後還是說開了,因為許青與的「越界」,黃煜忍了一天半的脾氣還是沒撐住對許青與爆發出來。
從休息站到市區的路上,黃煜沒再看許青與,原因一半是氣惱一半是不樂意,畢竟不用想都知道許青與現在臉上神色很難看,可能比被人潑了水沮喪又膽怯地縮在角落時還難看,黃煜這次不是當英雄解圍的人,他手裡拎著水桶。
終於在下車的時候,黃煜看了許青與一眼,如他所料,許青與果然低著頭,劉海遮住眼睛,看起來很可憐。黃煜有一瞬有些後悔自己說得太直白了,但他思來想去,這件事該低頭的都不該是自己,他只能在心裡默默想,如果許青與過來撒個慌,說這是玩笑,或者道歉,打個哈哈說因為我是同性戀而你確實是很有吸引力的男性……
那這件事就算了,到此為止。
黃煜勉強但不情願地後退一步,讓步地想,我可以當沒發生過。
但許青與什麼都沒說,他就那麼低氣壓地和熊卓梁邦名道別,眼神都沒給黃煜一個,離開了現場,甚至到現在都沒有發來解釋或道歉的消息。
想到這,躺在床上的黃煜又開始生氣了,他撐著床坐起來,拿起手機,不過一晚上時間,許青與的聊天框已經被擠到很下面,黃煜翻了半天才找到,點開。
沒有未收到的消息,上次對話還是出行通知。
黃煜盯著那聊天框看一秒,冷笑一聲,鎖屏煩躁地把自己摔進床鋪。
在黃煜睡不著時,許青與其實也處於失眠,更準確說,他的狀態比起失眠,更像是失魂,他幾乎是飄著回家,飄著茫然應答許靜的問題,再飄著回了房間。他感覺自己靈魂都飄在天花板上,他不敢回看這三天兩晚的短途旅程,尤其不敢細想黃煜後兩日的態度。他在床上躺屍般一動不動待到快天亮,才被熬夜的頭疼喚醒些理智。
他開始懊悔恐慌,他不理解自己那晚為什麼就鬼迷心竅,分明一個冷水澡就能解決的事,非要鬧成最糟糕的情況,他最終很沒出息地學習那除了血緣關係外一點聯繫都沒的酒鬼老爹,決定怪罪酒精害人,引誘自己失控,做出以往不齒也不會做的事。
但不論他把責任推卸給什麼,事情都已經發生了,黃煜以一種最糟糕的方式知曉了自己對他的喜愛,至少知曉了自己對他欲望,他果不其然地覺得噁心,毫不猶豫地選擇遠離。
許青與知曉自己無法怪罪黃煜什麼,他拿黃煜做性幻想對象,還被本尊發現了……他理應該為自己意淫好友的行為道歉,單方面的喜歡不是性騷擾藉口……雖然把意淫定義為性騷擾似乎有些太多誇張,但無論如何,道歉是必須的。
但許青與卻怎麼也不敢點開黃煜的聊天框,他怯懦的性格再一次顯露,他害怕黃煜再向他流露出那種厭惡的態度,害怕黃煜直言讓自己遠離,更害怕這條消息發出去,後面跟著個紅色的感嘆號,自己已然被拉黑……
他太害怕失去黃煜,儘管是只作為好友的黃煜……哪怕是想下這種可能性,許青與都不自覺地渾身顫抖。
許青與只能選擇迴避,他回到了高中沒有智慧型手機的時代,把手機扔在家,把自己扔進圖書館,避免接觸一切和黃煜有關的信息,好像這樣就能假裝什麼都沒發生,自己和黃煜還是好友,還能去一座城市上學……
當然他的迴避並非永無止境,期限在大半個月後的班級聚餐,屆時他會再見到黃煜,他會當面向黃煜道歉,那時無論黃煜給出什麼樣的答覆,許青與都會接受,也只能接受。
許青與逃避且絕望地度過幾周,在同學聚會那天失眠半夜後爬起,把自己這半月陸續完稿的道歉信默讀一遍又一遍。
最終,許青與抱著忐忑的心態去了同學聚會,然而他一腔的緊張被辜負——黃煜並未來聚會。許青與發現這點後,先是猛鬆一口氣,他溺水者被救起後一樣報復性地猛烈呼吸,冷靜下來後又覺更加沮喪。
黃煜已經厭惡到,連同學聚會都不願意來了嗎?
許青與竭盡全力勸說自己——自己沒有那麼大影響力,不會是黃煜不來畢業聚會的理由,但這份寬慰顯然很沒說服力,他腦海中又開始反覆回放黃煜說「很讓人為難」時的片段,努力控制著神色才沒在聚會上顯露出不對。
但與內心沮喪作鬥爭的許青與也無暇顧及其他,他在熱鬧的聚會上顯得格外安靜,多熱烈討論的話題都沒興趣參與,手機倒是難得地一直捏在掌心,漆黑的屏幕解鎖就是和黃煜的對話頁面,那句「你來同學會嗎?」卡在底端,不打算也沒理由發送。
許青與沉悶地安靜吃飯,倒是有幾個同學來找他聊天,許青與意外地發現自己高中人緣其實還可以,雖然同性戀的流言使得他沒有特別親密的朋友,但大多數同學都坦言「你是很好的人」,張思瑜更是在喝得醉醉忽忽時跑來,信誓旦旦說:「你一定能成功。」
「……謝謝?」對於這個寬泛但堅定的讚賞,許青與哭笑不得,但也強打精神,禮貌道謝。
「我不開玩笑,我直覺很準的,我們班這些人里,肯定能成功的幾個:你、柏舟一、黃煜……」張思瑜扳著手指頭數起來,她實在醉得不輕,扶著許青與的椅子還重心向前,許青與則因為之前的事對酒精有些陰影,悄悄往後仰避開些,又聽張思瑜話鋒一轉,神神秘秘地說,「對了,你知道黃煜為什麼沒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