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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煜彎下眼,隨口回:「加油。」
數學類考試時的時間總顯得流逝迅速,常有參賽學生一抬頭看鐘,就驚覺時間不夠的情況出現。這次奧賽也不例外,牆上的鐘表指針越往後轉,學生們的抬頭頻率就愈發增加,下筆的速度也愈發倉促。在緊張的氣氛里,許青與顯得與眾不同,他的筆速始終如一,維持著工整有條理的答題字跡,他早在無數次模擬和練習中養成了良好的時間分配習慣,每十分鐘或十五分鐘,他都會不慌不忙地抬頭確認一眼時間,再低頭對答題策略做出調整。
他的冷靜鎮靜,和周圍人緊鎖的眉頭形成強烈對比。監考老師站在講台上,審視著所有學生,多年的經驗和直覺讓他即便只看神情都能辨別出哪些學生會取得成績,哪些又將遺憾陪跑。老師眼神反覆在幾個快速書寫但從容不迫的學生上停留,其中許青與被關照最多。
另一邊教室里,黃煜靠在椅背上,有一搭沒一搭轉著手裡的水筆。
他盯著空白的試卷,不答題也不寫草稿,神色十分輕鬆,好似不是來考試而是去郊遊。
此番悠閒模樣和其他學生格格不入,監考老師警告地看了他好幾眼,確認他沒有作弊的舉動後才移開視線。
因為題目太難選擇放棄的學生每年都有,雖然作為教育者很不推崇這種未到盡頭就放棄的行為,但作為監考者,老師除了漠視也沒別的選擇。
時間近半,黃煜忽然動了。他將水筆最後在手中轉一圈,捏住,拔開筆帽,伸個懶腰坐直,在答題紙上寫下一串串潦草利落的算式。
一直干坐的學生忽然動筆,監考老師意外地再次投來視線,看了十幾秒後,他驚訝地發現這個學生答題的速度太快了,像不用思考一樣。
或者他已經在先前完成思考這個過程了,現在要做的就是把答案從大腦謄寫到答題紙上而已。
領悟這一點,監考老師又變了個臉色看黃煜了,年年奧賽出天才,今年沒想著這麼巧,就出在自己監考的考場裡。
考試結束後,許青與在門口等了會,沒等到大巴,倒是等到幾位老同學。
「喂,許青與!」
許青與聽見後方有人叫自己,愣一下回頭,神色微變。
墨綠色的寬版校服,三十八中。許青與轉學來的學校。
幾名三十八中的學生朝他走來,許青與以前也是競賽班的,和他們都認識,但關係並不好。
在校園暴力是常態的三十八中里,競賽生雖然不似混混們一樣對許青與動輒拳打腳踢,但言語譏諷和排擠也並不少。
「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我們的結巴天才。」領頭的高個齊劉海學生過來,許青與記得他叫張武,和自己不是一個班的,除了補課外毫無接觸,便也不知曉為什麼他對自己抱有那麼大的敵意。
「聽說你轉學到七中了,過得怎樣,七中可是有名的有錢學生聚集地,那些富人家的小孩肯定沒少瞧不起你這窮酸的討厭鬼吧。」很顯然雖然轉走了,張武對許青與的厭惡並沒有因此消退,他討厭許青與在三十八中時裝模作樣的嘴臉,違紀偷懶的事一點不做,襯得其他優生都顯得沒那麼值得誇獎了。
張武的想法並不是個例,他剛說完,身旁的學生便七嘴八舌接上。
「欸七中嗎,那個以關係戶多著稱的學校嗎?聽說連這次奧賽都來個關係戶,真的假的?」
「你就轉去了這麼個學校啊?」又一位三十八中的學生接著嘲諷,「以為靠關係去到有錢人多的學校就能變成人上人了?」
許青與被舊同學包圍,或許是因為在新學校的生活還不錯,他意外沒像以往被圍住時那麼侷促緊張,只是沉默地站著,不太想回話。
「餵怎麼不說話?」許青與無視的行為惹得張武不爽,他一腳踹飛腳邊的石頭,進一步譏諷道,「結巴說話就是費勁啊,大概是瞧不上我們這些下等人,一個詞都懶得給。」
許青與還是沒開口,三十八中的學生被他這種罵不還口的行為整無趣了,冷場兩秒,一個學生換個話題:「喂,你最後一題算了多少。」
「我,沒做到。」提到考試相關的話題,許青與終於回答。
「哈?這麼簡單的題都沒做。」張武找到機會,猛開一波嘲諷,「你轉學是去幹嘛的,光忙著舔有錢人家小孩的鞋底了嗎?」
三番五次被擠兌,即便是泥人也會被激起幾分火氣,許青與皺下眉,剛想開口反駁,忽然肩膀被拍下,有人輕快在耳邊說:「HI!」
黃煜攬過他,從身後過來,沒看見眼前一堆人似的和許青與打招呼:「怎麼不回去?」
「等…等車。」
「校車嗎?校車已經開走了。」
「啊?!」許青與眼睛睜圓些,生氣都忘了。
「我剛看著校巴過去了。」黃煜毫不留情地嘲笑道,「好倒霉呀小眼鏡,被留下了呢。」
許青與立刻瞪他,用目光默默譴責他這種落井下石的行為,一旁張武見自己被忽視,不爽開口:「餵——」
他話沒說完,黃煜已經轉眼看過去,眼尾輕輕挑一下,打斷道:「啊,是你啊,好久不見。」
「我們見過?」張武愣了,上下打量黃煜,並不記得自己認識這麼一號輕佻人物。
「我們同一個考場。」黃煜笑著說「你還評價了我的穿著來著,我記得是什麼『一身名牌,花孔雀一樣生怕別人不知道是個草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