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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上紅色的底色,只是現在已經看不太真切了,只能模模糊糊的感覺它應該是紅為底的。
顧延年甚至能看出這張紙上原來的字:吃飯不花錢,努力搞生產。
而他最想看到的妻子用木炭寫的字卻沒有了,已經向消散在歲月里。
還有一張,應該是從某戶人家門口偷偷撕扯下來的對聯紙,上面還能隱隱約約的看到一句『爭當標兵』。
那個時候的春聯不會寫什麼『闔家平安』之類話,一般都是『力爭上遊』『獨立自強』『自力更生』等等一些口號式的春聯。
顧延年的手有些抖,他能想像妻子偷偷摸摸撕下這張對聯紙的情景。他膽小的妻子,為了一張紙,大半夜的偷偷摸摸的跑出來......
顧延年能想像妻子當時的害怕,戰戰兢兢。甚至可能會因為天色太黑而摔倒,也可能會因為怕被人見到而躲躲藏藏。
在那個一根草都屬於公有的時代,妻子的這些行為要冒著多大的危險?他柔弱的妻子被生活逼得......
顧延年覺得眼睛有些模糊。
時間太久遠了,而他和妻子相處的時間太短,他已經想不起妻子的模樣了。只是隱約的有一個印象。
但要他具體說出妻子的相貌,他已經記不起來了。他只記得妻子膽子很小,喜歡羞澀的笑......喜歡把好吃的給他。
離開家的時候,他對妻子說『我很快就回來。帶錢回來,給你買布做新衣服。』
她說「好。我等著你。」
「你放心。我照顧好家,等著你回來。」
但是,直到她死,他也沒有回去。
她在等著他,等他回去,等他救命。但是,他對此卻一無所知。
顧延年從來沒有如此的恨,恨得心口發痛,恨得想要怒吼撕喊,恨得想要毀天滅地。
想要毀掉全世界。
即使毀了徐家也一眼的恨意難消。
徐家的確可恨,但那些徐家的幫凶呢?一樣可惡。
為什麼他每次要回家的時候總有人家裡有急事需要調假?為什麼他每次請假的時候都有緊急任務?
只憑著一個徐偉還做不到這些。
以前,他覺得是因為自己身手好,所以一些危險的任務都會選擇他。但現在,顧延年想多了一層。
為什麼每次都這麼的巧合?
太多巧合,就不是巧合了。
大部分巧合都不過是人為的算計。
只是,誰會算計他?
顧延年真的好恨。他無愧於國,但他對家人有著無盡的愧。他努力鍛鍊,恨不得用盡一分一秒,只希望給妻子一個穩定的大後方。
他接最難的任務,因為這樣就能多得些補貼寄回去給妻子和家人。他甚至捨不得吃一頓好的,就是想把所有的津貼和補貼統統寄回去給妻子,兌現讓她吃飽穿暖的承諾。
他拼了命的想要給她最好的,卻不知道那些東西根本就到不了她的手裡,反而還因為自己而讓讓他們丟了命。
是他害了她。
即使過去幾十年,顧延年還記得當年站在村口送他離開,說會等他回來的妻子。曾經多少次夢裡,他夢到自己回到家鄉,衣錦還鄉,他的妻子牽著兒子站在村口等他。
但是,醒來後一場空。
顧延年輕輕的揉著太陽穴,腦海仍然是一片亂,有著妻子迷糊的音容笑貌,有著父母滿是期待的雙眼,有著兒子悽慘的過往......
很多很多。
充斥著腦海。
腦仁痛得想要撞牆。
顧延年努力冷靜下來,靠著椅背,閉上眼睛,他要好好的想一想,他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麼東西。
而這個東西很重要,很重要。
顧延年揉揉太陽穴,心很亂,靜不下來,腦海里全是妻子和父母絕望的眼。他只要閉上眼睛,就看到他們朝著他伸出手,讓他回去。
書房門口的陳白羽有些擔心的看了一眼書內,裡面沒有任何聲音傳出來。陳白羽輕輕的推開門,探出頭往裡看了看。
只見顧延年靠在椅背上,逼著眼睛,但一臉的淚水。淚水順著臉上的皺紋橫流,下巴上還掛著淚珠,胸口前的衣服已經濕了一片。
想了想,陳白羽輕手輕腳的走進去。
顧延年瞬間睜開眼,胡亂的擦擦臉上的淚水,「小羽毛?」
「爺爺。」陳白羽拿起旁邊的一個暖水壺,在面盆里倒一些熱水,濕一條熱毛巾遞給顧延年。
顧延年接過毛巾,直接敷在臉上,熱騰騰的毛巾敷在臉上讓他瞬間清醒過來。顧延年一把扯下毛巾,眼神銳利。
「爺爺?」陳白羽有些奇怪。
「小五,我懷疑徐家也是被人利用的。」顧延年放下毛巾,他一直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麼,現在終於想起來了。
當年,他敢拼敢闖,什麼危險的任務都敢接,升得很快。可能會引起徐偉的妒忌。但他了解徐偉,徐偉不可能因為妒忌而害他全家。
再說,這件事是從徐家而起,徐偉是被逼當了幫凶。再說,如果真的是徐偉想要害他,背後插刀阻斷他往上爬的路就可以了,根本不需要動他的家人。
這件事一直都透著詭異。
徐家因為怕他幫顧家搶了村長之位,怕他壓住徐偉,所以對他的家人出手。怎麼想,都覺得奇怪。
讓他退五回來,不是更容易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