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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白羽有些挫敗。
「沒關係。我下次再給你找。」葉長安最看不得陳白羽皺眉頭,「走吧。我們回去。」
突然,陳白羽看到一個新的墳頭,就在一顆松樹旁邊。
很新的墳,泥土還是橘黃色的,上面撒著的紙錢還在。風輕輕吹來,那些一片片的紙錢就隨風飛起,落在別的地方。
陳白羽愣了一下,最近農場只有一個人去世,就是雪嬸子。她沒想到雪嬸子會葬在這裡,這裡離農場已經很遠了。
葉長安以為陳白羽害怕,「別怕。不過就是一堆土而已。」葉長安帶著陳白羽繞路過。
陳白羽的手冰涼冰涼的,努力讓冷靜下來的心又一次被拋進了沸騰的水中去,翻滾著翻滾著。
走到半路,陳白羽突然回頭看一眼。
新墳,在家人拜祭紙錢,外人是不能來拜祭的。
陳白羽長在遠處,看著那對橘黃色的土,看著隨風飛起的紙錢,喃喃說道,「對不起。」
幾天後,瘦了好幾圈的糠叔讓人來叫陳白羽,說有話要問她。在農場,自家有人去世,是要七七四十九天之後做過法事才能到別人家去的。
糠叔在大芒果樹下等著陳白羽。
陳白羽牽著小胖子走過來,「糠叔。」
糠叔瘦了很多,眼窩凹陷,顴骨凸起,臉頰好像只剩下兩塊皮在掛著,兩鬢竟然已經有了白髮。
哎。
陳白羽輕輕的呼出一口氣。
死的人已經死了。
活著的人生不如死。
糠叔應該是很久沒有好好喝水了,說話的聲音有些嘶啞。其實,他就是想知道,陳白羽是怎麼知道雪嬸子會喝農藥的。
雪嬸子去借車的時候,是不是說了些什麼?
陳白羽搖搖頭,「她什麼都沒有說。只是誇我畫畫好。還說喜歡我畫的一條裙子。」
至於為什麼會知道雪嬸子會出事?
同樣推給做夢。
她是在雪嬸子借車後,才夢見她出事的。
糠叔定定的看過來,盯著陳白羽的眼睛看,糠叔的眼睛有些幽暗,看起來深不可測,讓人看著害怕。
陳白羽的心顫抖了下,低下頭,「對不起。」
「對不起。我沒有提醒她,也沒有提醒你。」陳白羽咬著唇,忍住眼淚。
「真的很對不起。」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忘記了。
上輩子死了太多太多的人,她幾乎已經麻木了,所以她忘記了初中時候出事的雪嬸子。
糠叔看著陳白羽,好一會,有氣無力的說,「和你沒有關係。是我的錯。」糠叔突然蹲在地上,雙手捂住臉,「是我的錯。」
平時他們也常吵架,他怎麼就不明白,那天明明吵得還沒有以前激烈,她怎麼就不能忍受了?怎麼就要喝農藥了?
明明平時吵架的時候,她總是大聲吼:你再欺負我,我就偷偷給你下敵敵畏。
明明總說要和他吵一輩子,怎麼就捨得吃農藥了?
明明說過做鬼也不放過他,為什麼還讓他活著?
糠叔蹲在地上,活著真的太累了。
「嗚嗚。」
看著糠叔哭得像個孩子,陳白羽什麼都說不出口,牽著小胖子站在旁邊。她好像曾經聽說過,糠叔一段時間總在尋死。
甚至借來摩托車,在彎彎繞繞的公路上開得飛快。別人勸說,讓他不要開太快會出事。他卻直接說,死了最好,一了百了。
「糠叔,你還有三個孩子要養呢。」你都不振作,讓三個懵懵懂懂的孩子怎麼辦?
特別是最小的那個,聽說天天在哭著找『阿媽』。
聽著就讓人心酸。
媽,沒有了,爸要是再不上心,孩子真的就悽慘了。
陳白羽怎麼也想不起來,上輩子的後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糠叔突然就振作了起來然後離開家,努力賺錢,養孩子。
不過,知道糠叔會振作就行了。
陳白羽和小胖子坐在大芒果樹下,抬頭看著樹上的芒果,教小胖子數數。
糠叔哭了一會,就走了。
「哎。作孽。」曾爺爺走過來,看著糠叔的背影搖搖頭。
「曾爺爺好。」小胖子對誰都自來熟,看到曾爺爺後就撲了過去。曾爺爺從褲兜里掏一把『姑娘』給小胖子。
「別吃太多。」
曾爺爺和陳白羽聊起學校的事情,知道陳白羽讀高中了也高興,「好。就要好好讀書。」
「曾爺爺,講故事。」
「好。」
曾爺爺把小胖子抱在膝蓋上,給他講草船借箭的小故事。
陳白羽也在旁邊聽著,覺得曾爺爺講的比收音機里的還要吸引人。
「小五,你上次發表在報紙上的文章我也看了。」曾爺爺有些不好意思,「太煽情了。」本來他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公路養護人,經過陳白羽一修飾,差點就能感動全世界了。
「嘻嘻。」陳白羽有些不好意思,她的確是為了煽情而煽情了。
就好像大魔頭說的,太膩。剛看的時候,感覺感情深厚,能感人肺腑得流眼淚,再看,就覺得假了。
感情流於表面。
「呵呵。沒想到,我還能有上報紙的一天。真好啊。小五,你可要好好讀書,以後當一個有出息的人。」
曾爺爺對農場所有的孩子都寄以厚望。不管是誰,曾爺爺都會說:一定要成為一個有出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