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頁
龔先生五十歲的樣子,絲毫不顯眼,他向來愛茶,讓人取了茶具,今晚的藏家和買方也不過十幾個人,他剛才一直坐在旁邊,和人一起賞玩,馮映汐一直以為他是今晚的藏家。
他們拍到東西,隔壁還有人在繼續鑑賞字畫,侍應生領著他們到這邊休息了。
這會兒那邊的人也散了。
龔先生見她看過來的眼神,笑著解釋了一句:「今天有女士在,就試試滇紅茶,嘗嘗我老家的特產。」
馮映汐覺得他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宋倞庭不動聲色看她一眼沒說話,劉承譽笑說:「那就勞煩龔先生了。」
馮映汐不懂茶,那位陳先生便開始閒聊,龔先生只是應一聲,並不多話,他公道杯先單獨給她倒了一杯,示意她嘗嘗。
她簡直受寵若驚,向他致謝,她沒有任何和這年紀的男性打交道的經驗。
輕嘗了一口茶,眼睛一亮。
味道醇厚,有股山野的香氣,渾厚回甘。
龔先生見她喜歡,眼睛裡也帶了笑。
劉承譽和龔先生打過交道,是知道龔先生這人做事的習性,他是個三不沾,對上船的客人,一視同仁,不偏不倚。
他這個人精這下看出來了,龔先生對馮五小姐不一樣。
他眼神頻頻看宋倞庭,宋倞庭低眉喝著茶,一句話不說。
倒是把劉承譽急得夠嗆。
龔先生和馮映汐閒聊:「馮小姐喜歡文玩?」
馮映汐失笑:「也算不上吧。」
總不能說,我喜歡但是我摳門,不會買。
龔先生氣質非常乾淨,這個年紀的人大多是滿身經驗。龔先生不一樣,文質彬彬,身型偏瘦。他身上絲毫沒有生意人的那種愛攀談的圓滑。
沒有那麼多話,做事情很專注,說泡茶便一心泡茶,一句話都不多講。
那位陳先生和宋倞庭聊起澳門的賭場牌照,宋倞庭說得很謹慎,他不碰賭,所以對這些很避諱,這裡面牽扯的人太多了。
另外一位姓羅的先生不知怎的說起了崩牙駒,崩牙駒前兩年已經不幹了。
劉承譽就追問了一句:「很久沒聽到他的消息,怎麼會突然金盆洗手。」
宋倞庭攔了一句:「他的錢賺夠了,自然收手了。」
劉承譽還要問,龔先生這時候說:「嘗嘗這一泡的正山小種。」
宋倞庭給了劉承譽一個眼神,讓他住嘴。
這麼多年,外面總說劉承譽和宋倞庭幾乎是孟不離焦,事實上他們也確實結盟了。因為當年死的是劉承譽和宋倞庭的哥哥。
這麼多年,都沒找到金牙仔的下落,宋劉兩家,都不甘心。
宋倞庭像一隻蟄伏的狼,他時刻等著金牙仔重出江湖,他不信金牙仔那樣的亡命徒能藏得住。總有人給他錢財,他才能活得下去。
他要親眼看著金牙仔死,才會甘心。
劉家和宋家不同,劉先生死的是長子,但是還有劉承譽和幼弟弟弟。而他父親和哥哥沒了後,宋家只剩他和姐姐兩個人了。
龔先生將這一泡照例先給馮映汐滿上,溫聲說:「松煙味道比較濃,馮小姐覺得呢?」
馮映汐嘗了口,和滇紅茶味道不一樣,但有股淡淡的說不清的味道,她還沒來得及說話,龔先生又說:「如今還有種新的喝法,加了牛奶,茶香不減,是另一番滋味。」
他是真的愛茶,馮映汐心裡想。
馮映汐突然轉頭,和宋倞庭開玩笑說:「宋生,我下次請你喝加了牛奶的正山小種,好謝你上次的那頓酒。」
宋倞庭見龔先生抬眉看他一眼笑起來說:「宋先生喜歡,那就下來只管來找我喝茶。」
這位龔先生不簡單,許他一次喝茶的機會,就是許他一個機會。
在場的人都有些意外。
宋倞庭擔心有人盯上馮映汐,起身笑著和馮映汐說:「那就謝謝龔先生了,時間門不早了,你喝多了茶小心睡不著。」
馮映汐抬手看了眼表,已經過了午夜。
她沖龔先生甜甜一笑,有些不好意思。
人家給她白泡了這麼久的茶,她這人雖然摳門,但是有禮數,就說:「謝謝龔先生的茶,等下次我請龔先生……」
她一時間門想不到回請什麼,龔先生顯然看起來不止是一個私人藏品家,能擁有一座這樣的遊輪,她和姚思容還有周思廉上郵輪玩過幾次,從沒聽說過這遊輪主人姓龔,可見這人和宋倞庭也不一樣,不是做生意的。
她聽著幾個來回,似乎還摸到了一點門路,宋倞庭這麼惜命的人,來這裡保鏢都不能帶上船,大概是為來船上打聽消息來的。那麼這位龔先生怕是黑白都吃的人物。
龔先生卻溫和說:「小朋友喜歡茶的話,下次只管上船來喝。不必客氣。」
茶,她是真的喜歡,但是龔先生這個人,不能是無緣無故對她寬容。
就算她是宋倞庭的女伴,也不至於讓龔先生對她這麼另眼相看。
她裝作不知道,笑嘻嘻說:「那說定了,等我下次再來。」
等回去的遊艇上,馮映汐隻字不提在遊輪上的事。
只和劉承譽討論這些藏品的來歷,劉承譽對這些小道消息十分精通,不在意說:「馮小姐原來喜歡這個,下次帶你來。」
馮映汐笑起來,問:「你們這種私下的買賣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