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頁
他去送阿瓊,可是阿瓊拒絕了。一個人哭著孤零零的走了。
阿瓊自從那日回去後,再沒回來。
他去找過兩次,她家就在龔家老在後面的矮群屋中,龔家所有的老僕們都住在這裡。
那一天開始,阿瓊很長時間都沒回來。
他問過大堂哥為什麼會死人?龔家商幫里明明有武裝,有土木倉,怎麼會突然死人。
而大堂哥看著他,像哄小孩子一樣說:「逸昌,外面世道亂著呢,你以為咱們出門安安分分做生意就行了?哪一座的廟敢不去拜?阿爸就像撒錢一樣。連阿爸讀不能保證十成的安全,更何況這些夥計。這些破事,你該不問,你只管好好讀書就是了。」
只要龔家朝中有人,龔家照樣可以百年不倒。這是他們的根本。
他越發好奇:「二叔,在緬北做什麼生意?」
大堂哥搪塞他:「你房間裡不是有嗎?象牙、玉器,什麼賺錢販什麼。」
他忍著好奇心,可是母親說阿瓊的我阿嬤去世了,她要回家去。
他每日連書也看不進去。
阿瓊二月中旬回來,整個人都木木的,連笑都不會笑了。
再也不肯讀書了,他只好每日都讓她跟在自己身邊,整理筆記,她再也不肯拿起筆了。
端午節,二叔又回來了。
他這次回來非常低調。
家裡人終於坐在一起吃團圓飯,二叔在飯桌上問:「逸昌要去昆明讀書,正好你二嬸的哥哥要去昆明,這樣可好友人照應你。我讓人那邊買好宅子,到時候你再去。」
他當時心不在焉的點頭,而母親一句話都沒說。
那晚一家人坐在一起,祖父難得沒有訓話,二叔也沒有教訓兩位堂哥,所有人都很開心,喝了很多酒。
他不喝酒,所以早早退出來,但是沒有見阿瓊,他便回房間去等。
阿瓊一夜沒回來。
再見阿瓊的時候,是第三天。
母親見他下午回來,面上有怒意,也有惆悵。
「逸昌,我有事和你講。」
他不明所以,問:「什麼事?我有作業要做。」
母親難以啟齒。
身邊的盧叔說:「家裡要辦喜事。」
他突然心一跳,問:「什麼喜事?」
母親看著他的臉,突然講不出口了。
他心裡像是有了預感:「母親,阿瓊呢?你不是說她今天回來嗎?」
母親臉色一黯,閉著眼一句話不說。
最後還是盧叔說:「阿瓊好命,嫁了姥爺做妾。」
他腦子嗡的一聲,幾乎像瘋了一樣,「你說什麼?」
盧叔以為他修了臉面,忙說:「少爺,家裡都知道你不痛快,要不這樣吧,咱們早點啟程,早點到昆明吧。」
他:「阿瓊在哪?我要見她。」
母親開始哭著說:「你別這樣,你不能見她了,讓人知道笑話的,你身邊的人,做了你父親的妾。」
他一路衝進二叔的院子,二嬸見他這幅樣子,心裡知道的。
瞪著拉著他的僕人,安慰他:「逸昌,你被這樣,知書達理的女人多的是,她看上你二叔不過是為錢為財,這樣的女人,不都是這樣。不值得人多計較。」
「你胡說什麼!她怎麼看上二叔!」,他憤怒的喊道。
二嬸驚訝看他,又有些心疼,說:「我知道你不相信,可是確實是她自己進的你二叔的房間,自己成了事,你二叔也知道納你身邊的女人不合適,可是她自己送上門……」
他從沒有被這樣羞辱過,忍了又忍,失魂落魄回去了,甚至不敢再去問一聲。
就這樣第二天,阿瓊敬了茶,成了二叔的妾。
這個夏天,他有種預感,他不可能去昆明了。
五月一過,開始炙熱,販茶的馬幫就該啟程了,他病了一場,不嚴重,但是也總不見好。
家裡人都說他是因為阿瓊,他也不解釋。
他再見阿瓊,是在水榭的池塘邊,他還是穿著白衣黑褲,手裡提著書,阿瓊穿了件絲綢的短衫,兩條胳膊白生生的,仰頭望著日光,他站在她身後看了很久。
少女阿瓊再也不是那個坐在芭蕉叢下,細細編辮子的阿瓊了。
她變得嫵媚,眉眼看人都不一樣了。
他心慌又心虛,卻沒有怨恨。
因為捨不得。
他們一起長大,從來沒有發生過爭執,阿瓊一直都照顧著他。
可再也不能坐下來說話了。
阿瓊回頭看到他,臉色豁然一變,再也不是笑著看他了。
她成了二叔的女人。
阿瓊一句話沒說,起身匆匆走了。
他回去還夢見她坐在水榭,仰頭望著天空,像一隻鳥。
而後,他便經常在宅子裡走動,也經常去看二嬸,也常碰見阿瓊。
二叔娶她後就出門了,再沒回來,二嬸不喜歡她,便有時候會折騰她。他寬慰了幾次,二嬸才不為難她了。
她一雙眼睛濕漉漉的,看著他,但是從來不說話,連招呼都不打。
他卻越來越管不住自己,就是想去看看她。
中秋夜晚飯後,家裡人祭祀拜月,他除了院子,就看到她,他第一次那麼衝動拉著人,阿瓊被他嚇了一跳,「你放開。」
他原本有很多話,但是看到她就質問不出口了,什麼都不想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