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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槿卻沒有什麼實感,甚至有點想抓住就要從她指縫流走的高中時光。
孟槿很想讓時間停留下來。
就停在這兒,別再往前滾動了。
這樣,她和哥哥就不會分開,死神不會再繼續靠近媽媽。
而,最後抓住她手的,是哥哥。
孟槿在被握住手的那一刻轉過頭,下一秒,她就被孟椿攬進了懷裡。
孟椿旁若無人地摟著她,兄妹倆什麼話都不說。
他們在周圍的人聲鼎沸中,安靜地擁抱著。
但心跳已經代替了語言,互相傾訴著他們沒有說出口的喜歡。
孟槿眨了眨酸脹的眼眸,努力將眼淚往回吞。
好一會兒,孟椿才鬆開孟槿。
他重新牽起她的手,走出教學樓。
雨後初霽的天空燦爛,晚霞輝煌。
孟槿呼吸著還帶著泥土腥味的空氣,和哥哥離開了學校。
孟常開車帶他們回家,晚上一家三口慶祝了一下孟槿和孟椿高中畢業。
吃過晚飯不久,孟槿就接到了母親的電話。
孟槿語氣如常地跟母親交談著,母女倆誰都沒有提一句有關於施姿病情的事。
施姿其實是想告訴孟槿實情的,但到最後她還是沒能向女兒開口坦白。
這通電話就這樣掛斷了。
孟槿的雅思已經考過了,這會兒還差點出國要用的手續,所以還需要一些時間她才能動身出發。
最後孟槿定了過完生日就走。
她的十八歲生日,也要跟哥哥一起過。
在過生日之前,孟椿先迎來了他的錄取通知書。
他被中央戲劇學院導演系錄取了。
孟槿的其他幾位朋友也陸陸續續都收到了錄取通知書。
高萌被北舞的舞蹈表演專業錄取,殷寬如願去了北理工。
隨遇安和孟槿一樣要出國。
施姿時刻關切著孟槿和孟椿的高考成績,在得知孟椿要去中戲的導演系後,她問孟槿考上了哪兒,孟槿這才告訴母親,她沒填報志願,她會出國。
施姿在電話里愣住,良久沉默著。
孟槿說:「我知道你的身體狀況,我過去陪你。」
施姿說不出話,只有眼淚一顆顆滾落。
她隱瞞女兒她生病的事,就是不願意讓女兒因為她影響高考和志願的填報。
可她還是搞砸了。
孟槿強忍著眼淚在電話里安慰施姿:「別哭了媽,你再等我十多天,我過完生日就動身,等我。」
施姿哽咽著應:「好……」
.
今年的這場生日會,孟槿特意叫了不少朋友來參加,除了平常幾乎跟她和孟椿形影不離的高萌、殷寬,還有隨遇安,還有七八個朋友,加起來一共十多個人。
生日會的地點孟槿選在了四合院。
那裡有屬於她和哥哥獨一無二的回憶。
孟槿還特意讓人把鋼琴和架子鼓運回了四合院。
鋼琴和架子鼓被放在院子裡,等待著有人奏響旋律。
在吃生日蛋糕許願望之前,孟槿和孟椿用鋼琴和架子鼓合奏了一曲。
是他們平日裡磨合時練習過的一首曲子——《菊次郎的夏天》。
這是他們第一次正式合奏。
來自鋼琴和架子鼓的碰撞,讓這首音樂愈發的地歡快活潑。
孟槿彈著鋼琴,想起了無憂無慮的童年。
她和哥哥在院子裡打水槍。
她和哥哥偷跑出去玩吃肯德基,結果沒吃到肯德基,反而迷路了。
她和哥哥玩過家家,哥哥一板一眼的,很無趣。
還有她和哥哥一起彈鋼琴,一起練書法,一起學美術。
……
好多好多她和哥哥的記憶湧入腦中。
孟槿這才恍然發現,她和哥哥已經相伴著彼此走過了十二載。
十二年,是她目前生命長度的三分之二。
一曲完,孟槿和孟椿來到桌前,在大家唱的《生日歌》中默契地閉眼許願,然後又不約而同地睜開眼睛,一起把蠟燭吹滅。
孟槿今年許的願望很簡單,也很難。
她希望家人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在喝酒之前,孟槿扭臉問孟椿:「哥,我今晚可以喝酒嗎?」
孟椿點頭,准許了她可以喝。
結果這一喝,就收不住了。
孟槿的酒量本來就不好,接連幾杯下肚,頭就已經開始暈了。
孟椿今晚任由她放肆,沒有阻擋她。
有人向她敬酒踐行,他也沒代她喝。
孟椿坐在孟槿身邊,自己悶頭喝了不少。
孟槿總會用餘光盯著他拿酒杯的手看。
就是這隻手,總是拉著她,拽著她,牽著她。
是他握著她的手,讓她一步一步地安安穩穩長到這麼大。
院子裡有蛐蛐在叫,夏蟬也趴在樹枝上不停地嘶鳴。
大家喝的都差不多了,一個個東倒西歪的,嘴裡笑著說胡話,聲音含含糊糊地聽不太清。
孟槿暈暈乎乎地看著哥哥的手,很想伸手去牽他。
她慢慢地伸出手,在指尖輕觸到他的手背的那一刻,又忽而停住,沒再往前進一步。
孟椿就垂眸看著她的手,內心期待著她能握住他的手。
可到最後,孟槿只默默地縮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