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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快樂地雙手交握,努力回憶那一幕,已經很早就淡忘的見面。
聽說那天,他原本要和別人訂婚的。大戶人家的小姐。
後面,忽然換成了她。
原鶯那時候不明白。
現在,她才恍然大悟——賀知宴為了和她在一起,原來做出了這麼大的犧牲!
原鶯好感動。
「當然,」助理微微一笑,「不是。」
粉色的泡泡瞬間被戳破。
原鶯小臉一耷:「那給我看幹什麼?」
「這裡,」助理好心地翻到最後一頁,指了指末尾一行窄窄的條目:「這是二先生留給您的東西。」
原鶯順勢看去。
一支……
一支鉛筆?!
原鶯石化了。
助理略微前傾:「您是有什麼疑問嗎?」
「是有一個問題。」半晌,原鶯抬起的小臉肅穆,「這寫的明明是中文字,但連在一起我怎麼看不懂呢。」
助理被她逗笑了。
「東西我已經帶來了,」他說,「只要簽下接收聲明,就可以給您了。」
原鶯蔫蔫地寫上了自己的名字。
「所以為什麼給我支鉛筆啊。」她小聲嘟囔。看助理真從包里取出一隻鉛筆盒似的長條盒子,更茫然了。
幹什麼。
告誡她好好學習嗎。
現在誰還用鉛筆。
原鶯困惑地接過了那方鐵皮盒子。
入手,是無機質的冷。
沉甸甸的,有什麼東西在其中晃動,發出輕微的咣啷聲。
原鶯費勁地扒邊兒,終於把這陳年老盒子掀開了條縫。
她好奇地眯眼朝里看。
筆桿末端燙金的「2B」一晃而過。
原鶯:「……」
混蛋啊!!
-
「……事情就是這樣。」
原鶯忿忿地把白布系在腰上。
「你說誰留遺產,留支2B鉛筆啊?」
鍾將清笑眯眯:「有沒有可能,人家就是為了罵你——哎哎,不許扯我鬍子!」
原鶯氣鼓鼓地撒手。
幾根銀須,在半空中,晃晃悠悠地飄到地面。
鍾將清痛心疾首地捋了捋那把山羊鬍。
「沒大沒小的,不知道你師父我為了保養鬍子,每天要花多少時間嗎?」
原鶯朝他吐舌頭。
「喂,還閒聊呢。」前面白衣服的人瞪了他們一眼,小聲訓斥,「人家骨灰要抬進來了,好好準備。」
「是是。」
鍾將清扯著原鶯在走道一側跪好。
「你詞背熟了沒?」他壓低聲,「這種大單你給我搞砸了,咱們倆都要喝西北風。」
這是上周原鶯向鍾將清央來的大單。
主人家神秘得很。
安排了唱詞,卻不透露任何其他信息。甚至,逝者的身份都沒有講。
所有人一頭霧水地乘大巴來,由一位管事的人接進一座園林。七拐八繞,才到這小小一間靈堂外。
新奇得像電影裡的橋段。
原鶯向他比了個「ok」的手勢。
天色灰濛。
台階下的腳步聲稀零,也沒有傳來哭聲——奇怪,這家人出手闊綽,哭喪的人請了濟濟一堂,顯然重視。
但這親朋好友,來得也太少了。
原鶯悄悄抬頭,剛想去偷看,就被鍾將清一巴掌摁了下去。
她撅嘴。
乖乖低下腦袋,看幾雙黑色的皮鞋,從視線最高處走過。
半晌,靈堂里傳出一聲綿長的:
「暫厝——」
跪倒的眾人心領神會。
哭聲、哀嚎聲、唱詞聲,頓時一齊地響起。
「……父母在,不遠遊,怎能狠心離去?妻兒小,責任重,豈敢避而遠之……」
原鶯低著腦袋摸魚。
四五十個人一起哭,好像,她出不出聲都沒事:)
就這麼一直摸到了哭七關結束。
原鶯高高興興地從地上站起來,拍拍膝蓋上的灰,打算排隊去領錢——
「哎喲!」
領子忽然被人揪住,往後一扯,差點沒把原鶯勒斷氣。
誰啊?
她怒氣沖沖地轉頭。
剛才那位呵斥過他們的負責人,正把她往靈堂里推。
「裡面差個女的,你也去。」
「誒?」
等、等一下——
怎麼哭喪也要加班啊?!
被摸魚懲罰的原鶯一個踉蹌,摔到了牌位前。
地板是灰色的花崗石。
她的小腿隔著一層麻布,一撞、一蹭。這下眼淚都不需要醞釀了,飛流直下三千尺,直接把火盆澆冒出一簇煙。
嗚嗚好痛啊。
原鶯趴在跪墊上,抱著膝蓋,哭得稀里嘩啦。
「餵……喂喂。」
邊上哭靈的人小聲喊她。
「唱詞啊,別光顧著哭。」
「嗚嗚?。%#、&……」
對方:?
原鶯心虛地把腦袋埋得更低一點。
她不知道唱什麼啊!!
在含含糊糊地接了幾句,即將要演不下去的時候,門外傳來兩道腳步聲。
原鶯心不在焉地支起耳朵。
窸窣的交談聲後,負責人走進來:「停一下,有人來弔唁。」
她終於鬆了一口氣。
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