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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挽頤有些茫然地低頭看向自己的身體,好像沒什麼不同,她也感覺不到有什麼東西貼在皮膚上,只是她身上穿的衣服不再是自己原本的那套,她試探性地摸了摸自己的臉,她原本的長髮也變成了齊耳的短髮,她莫名覺得自己的五官結構似乎發生了什麼細微改變。
徐念伸手拉開床頭櫃的抽屜,從裡面取出了一面化妝鏡,遞了過來,梁挽頤趕緊接住鏡子,舉到面前照了起來。
柔順的短髮服帖地包著她的耳朵,這清純的髮型顯得她整個人都有種不太符合她這個年齡的稚嫩氣息,像是一秒回到了高中時代,至於她的臉......沒有變化?
梁挽頤有些意外,她盯著鏡子看了好半天,雖然五官沒有變化,但她又總覺得自己其實變得不太一樣了。
她迷惑地抬頭看向蕭野問道:「你覺得我的臉看起來有變化嗎?」
蕭野搖頭:「沒有。」
「一點兒都沒有?」梁挽頤不信邪。
「一點都沒有,」蕭野道,「除了衣服和髮型,什麼都沒變。」
徐念在旁邊解釋道:「這層皮本來就不會改變你的長相。」
「那我穿上它是為了什麼?我不是要偽裝嗎?難道我不該一下子就變成另外的人嗎?」梁挽頤滿臉的質疑。
「這又不是人.皮.面.具,」徐念笑了起來,「做這個偽裝是為了不讓你們被協會標記,嗯......怎麼和你們解釋呢,深空降臨協會辨認人並不是靠外貌,而是靠一種類似於靈魂的本質,當然,你們也可以就當作是靈魂,這樣也更加方便理解......」
「這些血肉組織並不是改變你們的外表,而是將你們的本質遮擋在皮囊之下,避免不懷好意的窺探。」
梁挽頤慢慢點了點頭,這不是什麼難以理解的概念,這些描述突然讓她聯想到了一件事。
「徐念,我想問一下,」她指著床上的另一張人皮問道,「這種東西是否有可以改變人外貌的能力?就比如說讓一個人,變成另一個人,或者......讓一個人,變成一個已經死去的人的模樣。」
她此話一出,蕭野也豎起了耳朵,很顯然,他知道梁挽頤這麼問是什麼意思。
「可以,」徐念給出了肯定的答案,「但不能這麼做,尤其是讓活人穿上死人模樣的皮。」
「為什麼?」梁挽頤追問。
「因為這層皮是穿在靈魂上的,它的偽裝和改變都是精神層面的,一旦穿上能夠改變自身樣貌的皮,就會在極短的時間內對自我的認知產生謬誤......」
「就比如說,你會真的以為,你變成了那個已經去世的人,你會擁有他的記憶,他的性格,他的思想,可他已經死去多時了,他已經死亡的事實和你清楚地明白自己還活著這件事會讓你處於一個矛盾奇點,會導致很多問題。」
「所以這種對血肉編輯技術利用的方式是違反規定的。」
徐念的話讓梁挽頤和蕭野的表情都變得嚴肅了起來。
蕭野道:「我們大概已經遇到過這種情況了。」
徐念「嗯」了一聲,並沒露出太意外的表情:「這在深空降臨協會是很常見的。」
蕭野緊了緊拳頭,又問道:「如果按照你說的,穿上誰的皮,變成誰的模樣,就會對自身的認知產生謬誤,真的以為自己是那個人,甚至能夠擁有她的記憶和思想......那她到底算是誰,是她自己,還是她錯誤認知中的那個人?」
徐念竟然對蕭野提出的這個問題露出了讚許的表情:「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思考,我沒辦法武斷地給出『是』或是『不是』的答案,但我可以給你一個比喻,到底是不是,也只能由你自己判斷。」
蕭野緊盯著徐念,等待著他繼續往下說。
徐念:「對於一個被血肉編輯技術影響,而對自身定位產生謬誤的人而言,他就像是被關在了一個房間裡,這個房間有一個很窄小的窗口,他可以通過窗口和外界進行交談,房間裡還有一本答案書,這本答案書有問題和相對應的答案,這些回答都根據他偽裝成的那個人的思維方式生成的。」
「這個時候,如果有人通過窗口,遞進來一個問題,他就可以直接從答案書上翻找出相應的答案,把答案寫在紙上,遞出去。房間外的人就會認為他就是他所偽裝成的那個人,而原本的他的意識也已經完全被作為一個整體的房間徹底取代,他所做出的所有反應,所有的舉動,都是來自這本答案書,不論是熟悉他的你,還是他自己,都不會察覺到任何不對,他只會覺得,他就是那個房間的整體......」
「那你的立場呢?」蕭野問道。
「不是同一個人,」徐念毫不猶豫地答道,「不論怎麼偽裝,也只是一種錯誤的認知,他只是對外體現出了房間的整體,但他的本質依舊只是房間裡的他自己,並不包括那本答案書。」
梁挽頤聽得很認真,所以她很快就發現了一個問題:「可是我們見到的已近死去的人和生前的她是完全不一樣的。」
從照片就能看出來,蕭野的妻子的氣質和馮老闆簡直是天壤之別。
徐念點頭:「因為這是深空降臨協會的陰謀,他們利用血肉編輯技術做出了一些改變,讓這些對自身認知產生謬誤的人可以輕易為他們所用。」
他低低笑了一聲,語氣突然變得很冷:「就像是一個極度殘忍的手術,那些軀殼之下所蘊含的精神早就變得扭曲畸形,徹底瘋癲,他們甚至都不再認為自己是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