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頁
梁挽頤眼疾手快地按住了他的手腕,這個距離下,她也終於能在黑暗中看清他的臉了,他的頭髮只簡單地擦了擦,濡濕的碎發貼在他的額頭上,不時結出一顆小水珠。
「別睡地上。」她又對他說了一遍。
徐念便笑了起來,伸手輕握上了梁挽頤按住他的那隻手,又將自己的手腕慢慢抽了出來,才道:「梁小姐,睡覺吧,不早了。」
說罷他就抓起了那隻枕頭,放在了打好的地鋪上。
不經意間,一滴水珠落在了梁挽頤的手背上,冰涼涼的,讓她有些發愣,她再看去時,徐念已經躺下了。
他扭頭看來:「明天我不出門,等天黑了你跟我一起出去,所以可以多睡會兒,晚點起床。」
梁挽頤沉默地盯著他看了幾秒,突然掀開被,一屁股坐到了他旁邊:「你去床上,我睡地上。」
徐念顯然被她這個舉動嚇了一跳,頭都往後揚了一下。
即使鋪了褥子,身下的地板也又硬又涼,寒氣能透過厚厚的棉絮散出來。
「或者我去隔壁睡。」
徐念也撐著坐了起來,他看著梁挽頤固執的表情,略有些無奈:「梁小姐,你不用考慮我的。」
「我不喜歡讓別人遷就我,更不想看到有人被我連累。」
夜晚太過寂靜,她的聲音聽起來格外清脆。
梁挽頤說的就是心中所想,她壓在身側的手一點點捏成了拳頭,這些日子裡,她一直都極力地想避免牽連其他人,可每次都事與願違。
從一開始出事的林檬檬,到現在被一起拖入這處空間的蕭野、海哥他們那群人......
這些都不是梁挽頤想看到的,可她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些悲劇不可逆地發生,連挽救地機會都沒有。
從陶馨雅找上她那天、從一切的原點開始,她的內心就備受煎熬。
陶馨雅的死亡,林檬檬突然的消失,韓晴的異變......
她的情緒就像一根緊繃的弦,因為前路不明,她只能將所有情感都藏起來,因為任何可能的情緒崩潰都不會給糟糕的現狀帶來改變。
更何況她早就習慣了一個人的生活,也習慣了自我消化。
這幾天來,她不停地往前走,不停地分析著身邊的狀況,在一個接一個的危險中夾縫求生,死亡隨時會在下一刻到來,她從不敢停下來細想。
可如今面對著徐念,不知是否是因為他總表現出一副不受任何異常影響的樣子,總讓梁挽頤覺得,他是能陪她把這條危險重重的路走下去的人,她竟然生出了一種想和他分享情緒的衝動。
她從來沒對誰產生過這麼強烈的分享欲。
「人與人之間相處不就是要互相遷就嗎?你跟我睡一張床,不也算遷就我嗎?所以如果非要有一個人去遷就,就讓我遷就你吧。」徐念語氣認真,「至於你說的連累,這個詞太嚴重了,你不會連累我的。」
「我......」梁挽頤吐出了一個字,後面又不知該怎麼接下去了。
他這麼說,她反倒更無法平靜了。
猶豫半晌,她抬眸看著面前的人,語氣平靜且坦蕩地道:「徐念,我其實不介意和別人睡一張床,之前那麼說是因為我想和你保持距離。」
「你想和我保持距離?」徐念重複了一遍,露出幾分不解。
梁挽頤點了點頭:「但是我沒想到你會選擇睡地上,這讓我心裡很過意不去。」
他慢慢垂下眼帘,難得地沉默了,而且這次沉默的時間還有些長,他像是在思考梁挽頤的話。
「我這麼說你生氣了?」梁挽頤率先打破了沉默。
「不是,」他搖了搖頭,站起了身,對梁挽頤道:「上床睡吧。」
梁挽頤仰著頭看了他片刻,才也跟著爬上床,鑽進了被窩裡。
徐念將地上的那床被抱上了床,沒打算和梁挽頤蓋同一床被。
「其實跟我保持距離也挺好的。」他突然這樣說道。
梁挽頤沒接話,她就著朦朧的夜色看到徐念躺在了她身旁,兩床被子讓兩人涇渭分明,她知道徐念大概是會錯意了,以為她是討厭他才那麼說。
她猶豫了一下,最終也沒開口解釋。
這沒什麼好解釋的,只是吊橋效應產生的一些錯覺罷了,她總不好跟徐念明說。
沒人說話,像是默認要入睡了,但梁挽頤沒馬上閉上眼睛,她還止不住地胡思亂想著。
「梁小姐。」徐念卻突然在這時開口了。
梁挽頤扭過頭,就對上了他在黑夜中依舊顯得深邃明亮的雙眸。
他慢吞吞地、幾乎是一字一頓道:「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從來都沒想過要害你。」
他的聲音很輕,輕到隨時都能被風吹散,但好在門窗緊閉的臥室內沒有風,所以每一個字都完好地落入了梁挽頤的耳朵里。
她突然就有一瞬間的恍惚,仿佛此情此景她在很久很久地過去曾經歷過一次。
徐念也跟她說過同樣的話,只是那時他的神情和語氣似乎都和現在不一樣。
一個不知存在於記憶哪個角落的畫面匆匆浮出水面,在她的腦海里一閃而過。
「梁挽頤!我從來沒想過要害你!你為什麼就是不相信我!」他衣服上沾滿了鮮紅的血,皮膚卻蒼白得嚇人,他緊拉著她的手腕,幾乎是聲嘶力竭地說出了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