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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挽頤只覺得像有無數大石頭砸在了頭頂的書包上和後背上, 更多的烏鴉撞上了拖拉機的車斗上,發出劇烈的「砰砰」聲, 幾乎震耳欲聾。
劇烈的撞擊只持續了片刻, 但因為場景太過恐怖,當撞擊聲停下時, 四周陷入了一種可怕的寂靜。
好半天, 眾人才驚恐無比地抬起頭, 而那些衝著他們撞過來的烏鴉無一例外全都已經死了,它們的屍體有的落在他們身旁,有的落在車下。
空氣里瀰漫著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和腐爛的惡臭。
在梁挽頤的腳邊,正好躺了一隻烏鴉,它張著翅膀仰著肚子, 全身劇烈抽搐。它的眼睛大睜著, 眼球往外凸起,從它微張的喙里流出了一灘黑色的血。
梁挽頤緊盯著烏鴉的眼睛, 那隻眼睛黑白分明, 瞳孔還沒完全渙散。一種說不出的恐懼從梁挽頤心底升起, 不知道為什麼, 她總覺得那顆凸起的眼球有一種濃重的違和感。就好像那顆眼球並不是烏鴉自然生長出來的, 而是用某種特殊的方式縫合上去的。
不等她仔細看,在她對面的蕭野已經一腳將那隻烏鴉踢下了車斗,只餘下一灘黑得幾乎要凝成塊的血跡。
梁挽頤注意到,那隻烏鴉掉落下去的姿態非常僵硬,像一塊硬邦邦的石頭......或者說,那是一具已經完全僵硬掉的屍體。
她低頭看去,目光掃向了散落一地的鳥屍。那些屍體都很僵硬,毫無生氣,剛死的屍體根本不可能僵硬成這樣。
梁挽頤以前上學的時候,學校的小涼亭里總棲著一些麻雀,她曾見過一群死掉的麻雀,僵硬地躺在它們自己鑄起的鳥巢里。
那些麻雀剛死不久時,屍體還是柔軟的,但隔了幾天梁挽頤再去看,麻雀的屍體就完全僵硬了,還散發著腐爛的惡臭,和眼前這些烏鴉的狀態一模一樣。
難道說這些烏鴉真的已經死了很久了?可是剛剛,梁挽頤分明親眼看到了它們煽動翅膀,發出尖利的叫聲,向拖拉機的方向撲過來。
也就是說......他們被一群已經開始腐爛的屍體襲擊了?
這想法讓梁挽頤一陣毛骨悚然。
就在這時,田悅突然看著梁挽頤尖叫了一聲。
梁挽頤也嚇了一跳,扭頭不解地看著她。
田悅的表情很驚恐,她瞪著眼睛,死死盯著梁挽頤的方向。而梁挽頤則敏銳地注意到,她的目光雖然是望向自己的,但她的眼神卻死死地鎖定在她的右肩上。
就好像......就好像此時在她的右肩上正趴著一個什麼東西!
而這一刻,梁挽頤的感官也慢慢回歸了,剛剛的她似乎因為太過緊張了,加上她一直專注地關注著周圍,她下意識就忽視了自身的情況。
她現在能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右肩上似乎壓了什麼東西,沉甸甸的,而她靠近右肩的右側脖頸上則傳來了一陣陣的刺痛。
是什麼東西?!
蕭野突然朝她伸出手來,從她肩上猛地抓起了什麼,朝著車下扔了下去。
隨之而來的是一股尖銳的疼痛感傳來,熱流順著脖子上的皮膚冒了出來。
梁挽頤眯起眼睛才看清,蕭野扔下去的同樣是一隻烏鴉的屍體。剛剛應該是有一隻死烏鴉恰好落在了她的肩上,鳥喙紮上了她的脖子。
她伸手往脖子上摸了一把,果然摸了一手的血。
田悅趕緊從包里拿了張餐巾紙遞給梁挽頤。
梁挽頤接過了紙按住了傷口,心裡有些後怕,也虧得那烏鴉沒直接把她脖子給撞穿,要不然她就在這兒交代了,而且這死法也過於詭異了些。
梁挽頤的臉色不太好看,她沖其他幾人擺了擺手表示自己的暫時沒事。雖然流了點兒血,但她知道她的傷口並不深,否則她也不會在在最開始感覺不出來任何痛覺。
沒有人再說話,因為眼下的情況太詭異了,荒郊野嶺,四周寂靜無人,路邊只有高大的白樺樹和冷杉,遼闊的草場帶來的是無處不在的壓迫感。
除開梁挽頤外的其他幾人其實都還好,他們只是有些害怕,並沒有像梁挽頤這樣恐懼。
他們什麼都不知道,也沒有意識到任何異常,這種無知反倒讓他們處於一種相對安全的狀態。
駕駛員大爺已經從車底下鑽出來了,他不知從哪撿了根樹枝,臉色難看地用樹枝將落在拖拉機上的烏鴉全都捅了下去,然後大聲招呼著幾人,讓他們坐好。
田悅和韓晴被大爺吼得有點兒發懵,蕭野出聲安慰她們:「沒事,老一輩的人都比較迷信,剛剛發生的事情在當地習俗里屬於不詳。」
韓晴點了點頭道:「確實很嚇人,也不知道那些烏鴉在發什麼瘋。」
梁挽頤捂著脖子,緊抿著嘴唇,一聲不吭。
這幾人似乎因為沒怎麼關注周圍的景致,或者說,他們本身對地形不熟,所以並沒有意識到他們現在一直在原地打轉。
而在這裡住得比較久的蕭野,則因為背對那片不停重複出現的冷杉林,同樣沒意識到有什麼不對。
至於突然發狂的烏鴉,其實有很多理由可以解釋,氣候的反常,人為的干擾......總之,只要想,就可以把這件事套進任何一個完全合理的藉口之下。
反倒是所謂的「迷信的老一輩人」對異常本身多了一份更接近於事實的敬畏。
除此之外,梁挽頤還發現了另一個問題。在此前,陶馨雅和林檬檬都提醒過她,絕對不要表現出來自己已經發現異常了,否則那些「它們」就會投下目光,就會讓你陷入無法理解的危險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