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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震驚,「這麼快又有了?」
小蔚笑嘻嘻地擺擺手,坐回位置上,「開玩笑啦,我親戚差不多都讓我嚯嚯完了,一時半會兒誰也沒認識的男人了。不過,你沒聽說嗎,我們醫院要來一個帥哥!國外回來的!也許,我的愛情之門,不靠相親就可以打開啊。」
她雙手交握,一臉憧憬,我想說什麼,肚子卻很不合時宜地叫了聲,於是,想說的話立刻轉折了。
「為什麼還沒有上菜?」
「對哦,」小蔚回神,「都二十多分鐘了。」
不遠處的紅裙美女也是望穿秋水,頻頻向樓梯口看,不過,她等的人顯然和我們不一樣。我站起來,決定去找服務生問一下。
餐廳地磚是黑色大理石,光線昏幽幽的,對我這種輕度夜盲患者著實不太友好,卡座比過道高一級台階,我下意識撐著桌子,腳踩下去。
其實不至於看不清,但,是慣性動作了。
幸好有這一個慣性動作,過道上不知怎的,居然有顆圓溜溜的珠子,我一腳踩上去,差點沒站穩。
與此同時,紅裙美女倏的一下站起來。
有那麼一瞬,我還以為她著急來扶我,不過很快就反應過來,是她等的人來了。
「李先生?」尾音毫不掩飾地揚起,不用看,也能感覺得出,她那口紅勾勒出的精緻唇形,一定是彎的。
站穩後,抬眼的一瞬,我整個人驟然一愣,還以為剛才那一腳踏錯了時空。男人穿一件白襯衫,黑色長褲,個子很高,眉宇冷峭而英俊,比少年時更具沉穩氣質。
相比盛裝的女人,他這打扮略顯隨意。
不過,絲毫不妨礙在這狹小空間大殺四方。
我聽到小蔚倒抽一口冷氣。
如果不是公共場合,她一定會緊拽著我,發出興奮的、開水壺一樣的「嗚嗚」聲。
事實上,我也不太冷靜,仿佛能聽見時光列車轟隆隆從腦子裡開過,或者,心口正在煮一鍋沸水,亂糟糟的,噗噗頂起鍋蓋,四處往外飛濺。
直到,一捧涼水澆下來。
「方小姐,抱歉,路上堵車,久等了。」
時隔多年,我第一次聽到了他的聲音,不同於記憶中總是帶著微微無奈的溫柔縱容,而是,陌生又遙遠。
同樣陌生的還有我們。
李清桉擦著我的肩走過。我整個人像是被定住,好半晌,才想起自己要去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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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聚好散本來就是說著玩的啊,嘖,也就是你這種腦袋會信,我恨不得離我前女友八千里遠,」崔崖丟給我一個抱枕,「不過,李清桉當年居然願意跟你分手之後做朋友?」
「呃,嚴格來說,是我當他默認。因為他把我拉黑了。」我抓過抱枕,墊在下巴上。
崔崖無語地看著我,「……邱呈露,你真是個樂天派。」
「謝謝誇獎。」
我勉強打起精神和他鬥嘴,實際上,是不想讓自己的思緒有半秒鐘放空。因為,只要一靜下來,就會想到那天在餐廳,他掃過我時,漠然的眼神。
心口忍不住有些刺痛。
「這麼喜歡,就把他追回來啊,」崔崖瞅著我,手機鈴在這時響起,他撈過,看也沒看,直接掛掉丟一邊,整個人大喇喇地靠在沙發上,「反正你也不是沒追過他。」
「那是不可能的。」
我們不合適。當初他拒絕我的時候就說過了。是我不死心,信誓旦旦向他保證一定會追上他的步伐。
結果,後來才發現,他是對的。
李清桉不愧是學神,預言也這麼准。
他是那種閃閃發亮,人生履歷可以被寫進勵志範本的尖子生,聰明又努力,註定飛往高處,俯瞰眾生。
我呢,從小不爭不搶,毫無志向,最大願望是做一條混吃等死的鹹魚。
我們當年能互相喜歡,不得不說是個奇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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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一大早,我起晚了,顧不上吃掉阿姨做的早餐,就急匆匆拎包上班,我們醫院的地下停車場,人送外號「十八彎」,坡度又大又陡。每次開的時候,都讓人深深懷疑,設計者是不是和院長有仇。
說曹操,曹操到。我剛鎖上車,就看見斜對面一輛黑色SUV大燈熄滅,左右駕駛座,各下來一個人。
院長老同志今年快七十了,嗓門還是聲如洪鐘,笑呵呵道,「我可是和老宋說了,讓你倒兩天時差,不急著上班,你自己說不用。回頭別說我們醫院虐待你啊。」
「當然。」說話的男人拿著鑰匙,側頭鎖車,我沒能看清面容,卻倏的有種微妙預感,下一秒,他從暗處走出來,果然是昨天才見過的熟悉眉眼。
李清桉笑笑,見了我,也沒什麼特別反應,眉宇一派鬆弛,「是我閒不住,聽說,醫院也挺缺人的。」
「你能早點來我當然求之不得了,米主任高興瘋了,老催我趕緊跟你簽合同,怕你跑了,我們目前就有一個非常棘手的病例……」院長說著,目光掃到我,暫時停頓,露出一個平易近人的微笑,「小邱啊。」
「余院長好!」我非常職場狗腿地打招呼。
「我們醫院精神科的,小邱,小姑娘性子很好,樂觀活潑。」院長拉家常一樣地說。
雖然說我樂觀活潑,我很開心啦……可是,我是一名醫生啊,有時候是不是也可以夸一下我的專業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