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方水知趣地把手從我的頭上拿開。
下一秒我追著她暴打。
打完方水之後我躺在床上忽然想到,以我對謝嘉軒的喜歡程度,難道不應該尋個死覓個活什麼的嗎?可是好像目前連哭個鼻子也憋不出幾滴眼淚。
倒不是說不傷心,只是刻意地不去想這件事,何況要死要活也不是我的風格。也許迴避著迴避著,傷口就癒合了呢?
「哎施奕同學,我記得你畫畫得不錯。」方水瀏覽著網頁,忽然說。
「一般般,一副也就賣個幾十萬。」這話就純屬無根無據了,我連畫畫都沒有學過,那點三角貓畫工純粹是犧牲了初高中課堂時間練出來的,乍看上去還行,禁不住琢磨。
方水翻了我一個大白眼:「你能不能有個失戀的人的樣子?」
我立刻正襟危坐泫然欲泣。
方水扶額:「說正經的,校內兼職網上有個師兄發帖招美術助理。去不去?」
我估摸著方水是怕我一有空就想到自己被拋棄的事實,想用忙碌的工作生活填補我的情感缺失。
這倒不失為一個好方法,雖然我現在看起來沒心沒肺,偶然想到些傷心事哭濕床單也不是不可能,那還不如為師兄發光發熱,於是我說:「去。」
我掃了一眼她的屏幕,便看完了整個招聘啟事,倒不是我一目十行,而是招聘寫的實在是省時省力:「招美助一名,面談,一介畫室。」
一介畫室在本校倒是非常出名,美術系本來就是王牌專業,由王牌專業的王牌大師創辦的畫室,自然不會冷門。
要不是方水把「美助」翻譯成「美術助理」,我可能真的不知道這是要求幹什麼活。
助理,對繪畫水平要求應該不會過分高吧,何況大家都是學生。
懷抱著這樣的心情,我推開了畫室的木質大門。
我以為我看到的會是一群不拘小節的藝術家蓬頭垢面地作畫,腳下堆著亂糟糟的顏料盒什麼的,結果推門而入時一個調色盤飛過來正中我的額頭,還伴隨著一聲稚嫩的童聲:
「哎呀!」
哎呀你個頭啊!
我揉揉額頭睜開眼,面前站著一個小學生模樣的孩子,傻愣愣地看著我,一屋子大概七八個同樣大的小學生,也傻愣愣地看著我。
師兄絕對不會長這麼嫩吧!可是這滿屋子小學生是怎麼回事,這不是大學生畫室嗎?難道作畫使人年輕師兄們一夜之間都返老還童去了?
我忍不住在腦內上演無數個小劇場,卻看孩子們齊刷刷地轉向樓梯的方向,喊了一聲:「薛老師好。」
薛老師身著灰色的背心大褲衩人字拖,拿著幾隻鉛筆從樓上氣定神閒地走下來。
雖然扮相略隨意,不過連我也不得不承認那張臉還是很有看頭,身材也很不錯……
「你好,薛子揚。」他朝我點頭致意,露出無比明朗的微笑,邊上的小正太扯著他的褲子,纏著要他過去,「來應聘?」
我點點頭:「不過我沒什麼基礎……」
「不用基礎,就是你了。嗯,現在可以開始上班了嗎?」薛子揚倒是一氣呵成,不給我半點機會退縮的機會,看起來老闆比我這個找工作的還要熱情。
我只好不明情況地又點了點頭。
「先把鉛筆削了。」薛子揚左手遞過美工刀,右手遞過一捆長短不一筆頭又圓又粗的鉛筆,然後正色道,「這是成為優秀大師的必修課。」
我看著手裡的鉛筆,筆端還有被啃過的牙印,再看了看滿屋的孩子,忽然間就頓悟了。
必修課你個頭啊!
這畫室已經明擺著成為兒童美術班了好麼!而我即將成為這個美術班的削鉛筆專員,說不定外加擦桌子倒垃圾啥的……
怎麼想都跟「美術助理」這種高端的詞彙搭不上邊好嗎?
「那個,師兄,我想問一問。」薛子揚早已走到一直抓著他褲子的小男生那裡指點江山去了,我只好屁顛顛跟過去,「這個畫室現在變成培訓班了麼?」
薛子揚頭也不抬:「說來話長。」
「請您長話短說。」我十分有禮貌。
薛子揚看著我,可能覺得不解釋清楚我會憋出毛病來:「一介成立有二十年了吧,當初老先生買下這裡,是圖一個地方清淨,後來門前修了條馬路,吵吵嚷嚷的,也不方便作為美院學生的專屬畫室了。正好本校一位教授說他的孫子想要學畫,接連著又有很多教師表示這主意很不錯,於是老先生索性開了個培訓班,由他的學生做老師,象徵性收點錢。」
聽起來老先生倒是一個不得罪人的隨和傢伙。
「等等……」我忽然間驚愕了,「教師子女?」
「嗯,這小子是近代史宋教授的孫子。」薛子揚揉了揉小男孩的頭,「你應該上過宋教授的課。」
「我……正在上。」敢情這一窩小兔崽子都是本校教授講師的後人,真是不可小覷也。
「吳遠明教授的孫子。」他指了指另一個流著鼻涕的小男孩。
「嗯。」
「心理學院楊擇教授侄子。」
「……」
「杜書記。」後來他乾脆不加「的侄兒」或是「的孫兒」了,頓時間就有種他在給我介紹學校重要首腦的感覺。
「……」
我一字不漏地聽完了他的列舉,然而卻不能把人物關係對上號,反正大家來頭都不小,最後只憋出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