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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有「那麼多次」,充其量兩次,還都是讓長輩趕鴨子上架,去走個流程的。
有那麼一秒,我都想直接交代算了。
可是,用腳指頭想也知道,隨之而來的,一定是老爸老媽無止境的盤問。
姓甚名誰,家住哪裡,什麼職業,怎麼認識的……要是我有所隱瞞,以二位八卦的程度,怕是會直接問主任。
畢竟他們是多年的牌友。
萬一再驚動李清桉就很尷尬了。
於是,我只好答應下來。老媽很有效率,很快就遞話過來,說周六晚上,見面地點在一家西餐廳。
那天我剛好有班,下班之後,連鏡子也沒照,換掉在科室的白大褂,就這樣出發了。
餐廳是庭院式,瓦片白牆,很有情調。服務生引我往裡走,到預訂好的位置,對方還沒來。
看來對這次碰面也不是很重視。
這讓我鬆了口氣。
「女士,要先喝點什麼嗎?」
「不用了,謝謝,」我頓了頓,補充,「檸檬水也不要。」反正坐幾分鐘就走了。
等人的間隙,我打了幾遍腹稿,準備一上來就開門見山,把這場相親結束掉,一起頭,卻在稱呼上犯了難。
他姓什麼來著?
老媽那天好像提過一嘴,但我沒怎麼留心聽,給忘了。
似乎是葉?
嗯,葉先生。你好……
沒等措完辭,我視線不經意擦過拐角,就看見服務生領了個男人走進來,瞬時一怔,差點以為自己眼神出了毛病。
居然是李清桉!
前幾天那場雨過後,上海正式入了秋,仿佛一周前的艷陽是個錯覺,最近這幾天,風吹到身上冷颼颼的。
我今天穿的是一件休閒灰色衛衣加牛仔褲,李清桉則是一件白色薄毛衣,下邊黑色長褲,說不上多正式,但很襯他。
乾淨又耐看。
看方向,兩個人是朝這邊來的。
我顧不上其他,連忙單手支頭,佯裝認真看菜單。
一邊神遊,一邊忍不住感嘆老天是有多愛捉弄人——這一周,任憑我怎樣掐點,都沒能在食堂碰見過李清桉,此時此刻,卻在醫院外的西餐廳碰上了。
老天爺,你牽紅線可以看準時間嗎?
正想著,餘光忽然掃到有人在對面落座,我眼皮一跳,下意識抬頭,就對上了他的視線。
心「啪」一下,跳錯拍了。
「在等誰?」他像是過來寒暄一句,語氣、表情都沒什麼異常,卻莫名讓人覺得冷颼颼的。
我硬著頭皮道,「哦…一個朋友。」
「葉時?」
這好像是老媽說過的名字,我點點頭,心裡已經隱約預感到什麼。
就在這時,服務生送上另一份菜單,李清桉伸手接過,簡短地說了聲謝謝,而後看我,平鋪直敘道,「他是我朋友。今天托我過來。」
原來是這樣。
有那麼一瞬,我還以為,是他化名之類的……類似小說里才會有的情節。
連忙把腦子裡的念頭收掉,剛想說我不是來相親的,李清桉卻將菜單一放,慢悠悠開了口。
那一雙清冷的眼睛掃向我,全然沒半分客氣。
「不過我覺得,邱小姐既然肯來相親,就不該開那樣的玩笑。」
哪樣的玩笑?
我的表白和追求嗎?
「我沒有開玩笑,今天過來就是想和你朋友說清楚的。」我解釋道。
「哦,」他不咸不淡,「說什麼?」
又叫我「邱小姐」了。
這幾天,無形之中拉近的距離,好像又在遠去。
不知為什麼,我有一種說不出的憋悶。
還記得念書的時候,我總是打探來李清桉的行蹤,製造各種「偶遇」,學校晚會時,千方百計也要和他坐在一起。
比現在纏人百倍。
可那會兒,心情是雀躍的,好像一睜眼就被陽光曬著,有著無限動力。或許是因為那時年輕莽撞,一往無前,被拒絕也不怕丟臉。
又或者是,那時李清桉看向我,冷淡里,其實總藏著無可奈何的溫柔。
不顯山不露水,剛剛好,令我知道。
而現在的他。卻令我捉摸不透了。
好像高高站在岸邊,看我一個人在水裡撲騰,偶爾大發慈悲伸手撈我一把,更多的時候,都是無視。
比往日更溫和,也更遙遠。
現在還替朋友來赴相親約。
對了,算上重逢那天,還有不久前的聯誼,短短半個月不到,這人居然參加了三場。
難道近十年過去,物是人非,李清桉也學會養魚那一套了?
怪不得隨便我追呢。
「你不是也來相親了。」實在沒忍住,我轉過目光,小聲說了句。
李清桉個子高,像這樣半靠椅子,視線也天然有點兒居高臨下,聞言掠我一眼,「沒記錯的話,是你在追我。」
「所以,你是想腳踏好幾條船,看哪一條更穩咯?」我很敏銳地捉住了什麼。
他難得像是無言以對,看著我,想說什麼又沒開口,唇線繃得緊緊的,良久,才偏過頭去,擠出幾個無奈的字眼。
「我知道是你才來的。」
嗯?
我本來已經開始生氣了,沒成想,卻是這樣一個猝不及防的答案,腦子一下子短路,下意識問,「你怎麼知道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