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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寧看完,扯了扯關止手裡的報紙,同他交換。
但早報上一派安然,沒有同類新聞。
或許一切公關步驟已經有條不紊在進行。
她索然地將兩份報紙都丟給了關止,閉上眼睛,只想忘懷,且靜待飛機起航。
在空姐發配飛機餐的時候,藍寧才想起什麼地對關止說:「我想,我給老梅做的那個方案無可無不可,他就要融資了,應該也不會在這宗業務上頭做長遠發展。」
她接過空姐遞來的海鮮面,吃一口才又說:「也許是我剃頭擔子一頭熱,他是給你面子。」
關止只喝了咖啡,黏糊糊的海鮮面和不新鮮的水果照例是不碰的。
他笑了笑,難得正經同她說:「他一心撲在營運和生產標準上,在業務開拓方面是想的少的。如果你給的不是個好方案,他又何必花這個人力財力去配合?」
藍寧一忖,也有道理。
她還想同關止說些什麼,但關止只是埋頭看報紙。她想了片刻,還是把話題吞掉。
關於她辦公室八小時內的煩惱,她是鮮少同關止交流的。
所謂同業自掃門前雪,多說更無意。更何況羅大年同關止,也是一般意義上的商業競爭對手,這種拆台腳的事情,藍寧是做不出來的。雖然關止是她的丈夫。
她很悵然地舒了口氣,沒想到關止伸過一隻手來揉揉她的發,她順勢捉了他的臂膀,靠過去。
這樣休息一兩個小時,總歸安全的。
關止轉過頭,望住她,撇嘴又笑了笑,講:「是不是覺得有我有力的臂膀,是你堅實的港灣?」
藍寧禁不住也笑了,這樣肉麻的人,難為他講的出來,還講的這樣隨性。
她把頭捱上他的肩頭:「港灣,擺好,我要靠了。」
關止果真擺的正好,藍寧靠上去,看著關止看報聚精會神的樣子,突然問他:「關止,你為什麼會做這一行?」
這個問題確實突然,關止先放下了報紙,還想了一會兒才這樣答:「剛才的海鮮面,難吃吧?如果能把它賣出去,這成就感有多大呀?」
藍寧捶他的肩。
「當然,如果國航的飛機餐質量和口味更上一層樓,我相信中國航空公司的品牌形象會更容易站起來。」
藍寧閉牢眼睛,決定不聽他的瞎七搭八。
關止往這個角度看藍寧,直接引入眼帘的是她柔順的短髮,她面部的線條頂柔和,笑起來是娃娃面孔,可偏偏要裝成熟「白骨精」。
藍寧念大學的時候,對自己的要求沒這麼嚴格。
關止一直記得她是大課看小說,小課打瞌睡,從沒認真記過筆記。
她的少年生活,一直愜意,因為她的家長從不給她無形壓力。
關止其實頂羨慕。
關心曾經問他:「你就這麼喜歡藍寧?喜歡到迫不及待要娶她?」
關止抱著姐姐的肩膀,嬉笑解釋:「是,其實我更喜歡她爸媽。」
關心氣得說不出話來,後來回了英國才給他電話,將藍家的長輩數落了一通:「且不看她的外公和奶奶的特殊關係,就她爸媽那樣的,再難給我們爸媽撐一個臉。關懷關冕的妻子家裡頭可是什麼光景?關止,你不要太看輕你自己的身份。」
關止並不生氣,心平靜氣講:「姐,民主年代,我有婚戀自由。」
「你是說我封建殘餘?」
「至少你小學沒學好李大釗、董存瑞和黃繼光。」
之後關心再也懶得同他多說話。
藍寧不是關心,從不會說太過嚴苛的話。
但關止是沒有想到畢業之後再次遇見藍寧,會對自己的工作要求高的近乎嚴苛。
那一回「景陽春」的新聞發布會,等同狠狠摑她一巴掌,她的氣惱和自愧在面上表露無遺。
這也不像關心,心內再氣結,總能在第一時間往表面上平復。
關止不是那麼喜歡一個女人什麼都能控制得好好的,他曾經批評自己的姐姐:「你不要做『套中人』,生活多沒情趣?」
可惜關心當作耳旁風。
關止則想,如同藍寧多好?多少想法都擺在面孔上,多少變化也擺在態度上,磊落坦蕩,自有風度。
藍寧給「秀多姿」找槍手,關止本來也不想接這活兒,奈何報社編輯一句「『時間維度』的藍經理,簡直就是TVB電視劇里的飛虎隊,快准狠,還緊迫盯人,誰吃得消?」
他想,這女人難纏,以前在大學裡求他搭檔演雙簧騙雙方家長,也是擺的這態度,不達目的誓不罷休。沒來由他就同情了編輯,信手給報紙寫了一段軟文。
但這寫出去的,也不是安分的,帶著存心的挑釁。他想,藍寧定會生氣。
年輕時候的她一生氣,三下五除二,直接拿著礦泉水瓶子往他腦袋上招呼,驚得他新交往的女朋友面如土色。
當時他也生氣,怎麼能不生氣?面子丟盡,實在晦氣,此後再不見面才好。
有時候一個念頭生出來,便是暗示,暗示多了,也許真會扭曲了生活的方向。間中有著好幾年,他真的就沒再見過藍寧,連萬爺爺的葬禮上,也是和她前後腳入場祭奠。
所有有關藍寧的一切,他都是從旁的無關緊要的人口中聽說來的,那些細枝末節,模糊的,隔著一層的,僅供猜想的,而且並不實際,也不容易令人生出妄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