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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寧站起來,不好意思地講道:「是我們技不如人,沒有維繫好老客戶。我認帳。」
謝東順請她坐下來,又請秘書倒了茶水過來,他先輕輕嘆口氣,講:「如果時維還在,我想這個項目你們不會輕易就這樣丟了,我還是信任『時間維度』的。」
藍寧默默低下頭。
這是她要認帳的,因為她同羅大年一樣,當時根本沒有多花費腦力精力去思考這個項目。她想,有時候她是不是太過依賴時維和「時間維度」這塊牌子了?
謝東順頗有感嘆,直言不諱,講:「『一馬平川』的創意,讓我想念時維。」
藍寧想,她也是。惟其如此,心頭才會有更加複雜的情緒。
其實她當時能夠認識謝東順,正是因為跟著時維的社團學習策劃。
謝東順的「童夢」集團那一年想要進美國市場,來尋時維出謀劃策。
在時維的宿舍里,一群學生圍坐在一起嘰嘰喳喳討論這個項目,各種創意想法不斷,簡直是海闊天空。
時維給大家泡茶,一人一杯,誰都不落空。
藍寧喝了一口,說:「台灣包種茶?」
時維挺驚訝:「你這都喝的出來?」
藍寧微笑,用嘴努努他手裡的玻璃杯:「可惜時老師沒有這麼多紫砂茶杯。」
謝東順問:「為什麼要紫砂茶杯?」
「紫砂茶壺配包種茶才是極品嘛!」藍寧笑道。
時維介紹:「她是家學淵源,外祖家以前在城隍廟開赫赫有名的萬字齋。鎮齋之寶是邵大亨的大亨壺。」
藍寧詫異,這是連她自己都不曾聽過的過往。她只好定定看住時維,時維清淡地吹散杯中茶葉,也就只說那麼一句話。
謝東順聽不懂這些,但他也是有掌故,可以講給大學生聽的人。
他講的是時維,帶著一點恭維。
「我九五年就帶著自己做的兒童車參加廣交會,我從小就會鼓搗這些小機械,做了幾個新產品,當時在交易會上樹一塊招牌,現場演示演示就能賣幾萬塊,賣個專利就能還我小校辦工廠欠的債,教育局的領導也是這麼指示。
「你們的時老師那時候只不過和現在的你們一般大,看到我現場要把我那個『搖籃車』的專利賣了,他就過來按住我的小招牌。」
嚴宥然插嘴:「什麼叫做『搖籃車』?」
謝東順解釋:「就是裝起來是搖籃,卸下來是童車。我的得意大作。」然後問學生們,「你們知道當時時老師說什麼嗎?」
時維拍了拍謝東順:「謝大哥,別說了,我們說正經事。」
他歡迎他的學生一同加入討論,那便是藍寧參與的第一宗策劃案。
按照謝東順的意思,他想在美國的展覽會上租一個十平米的展位,然後放上十幾輛今年的新車型,把展台和POP設計得漂亮一些。
時維的建議卻是租六十平米的展位。這是膽子極大的提議,需要耗費的展覽成本比謝東順的預算多了三倍不止。
謝東順猶豫再三,最後還是同意了。
散會之後,藍寧撇下嚴宥然和其他同學,追著謝東順出了校門,問他:「謝董事長,您不怕聽我們時老師的做虧本買賣?我看了你的預算,如果擴到六十平米,你的運費也要增加許許多。」
謝東順挺和氣,耐心答她:「我這回還是信一信時維。」
藍寧追問:「為什麼?因為時老師在行內的金字招牌?」
謝東順便將在時維宿舍里的沒講完的故事繼續講了下去。
「當年時維只是一個剛從普林斯頓大學畢業的學生,我是不想聽一個喝了點洋墨水的學生廢話的。我當時還急著賣了專利,籌了款子好還校辦工廠欠的債。但是他說,如果我把專利投入生產,會有更大的發展。我不信,他笑笑,叫我當場拍賣專利,看一看能賣到多少。最後叫價叫到了三十萬,我就信了。回來以後,我用這個專利開了童夢廠,今天才有資本和實力攻打美國市場。」
藍寧想,時維需要多大的魅力和魄力,讓一個等著資金救急的人負債創業?
她回到宿舍里,嚴宥然已經開始做時維布置的功課,同寢室里兩個女孩正在陽台上嘰嘰喳喳學習戴領帶,要為新交的男朋友做此項服務。
她們系來系去不得要領,問藍寧會不會,藍寧也不會。
但她一扭頭,時維正坐在窗邊看書,藍寧也不知道哪裡來的膽子,趴在陽台上叫:「時老師!」
時維抬頭,看著藍寧揮了揮手裡的領帶。
後來,時維用掛在窗前的衣架教會對面的年輕女孩怎麼打領帶。
那天正是夕陽西下時,時維的窗口灑滿金色陽光,這是一個充滿光輝的窗口,能讓藍寧的心中也有陽光。
七(中)
時維當時給謝東順做的提案是在六十平米的空地上,沒有任何裝飾,全部擺滿全新設計的童車,請一中一西兩個小孩子,一輛一輛試玩,圍著展區追逐。
藍寧靈機一觸,在旁建議:「每一輛上面都插小小的五星紅旗,大門一開,勁風一吹,五星紅旗迎風飄揚。」
時維聞言,一擊掌心,不掩讚賞,笑言:「我輸給大學生的活躍思維。」
「童夢」第一次走上國際舞台,就在顯眼之處,遍插五星紅旗,這是made in China的實力演出。中西小朋友用稚氣的使用方式,演出中國童車的卓越性能和優秀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