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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貨車呼嘯鳴笛開來,女子嘴角勾起一個毅然的笑意,她奔跑著,一頭栽進馬路中央。姿態狠絕,沒有一絲膽怯。
吱!
車子猛地剎住,女孩直挺挺站著,大大的眼睛裡盛著不怕死的凶光。
人的胸部跟車頭,相距不到五厘米。
眾人心一緊,上一刻,幾乎所有人都以為女孩死定了。
「Cut!」這一聲,林侖喊得有些氣短。
他像溺水一般癱坐在凳子上,他不會承認,他剛才被嚇得雙腿發軟了。洛彤扶著身旁的伊岳,臉蛋因為剛才這一幕而凝滿後怕,見紀若無礙,洛彤不由得長吁一口氣。
遠處的保姆車旁,夜君然刀削的精緻嘴唇抿了抿,眼裡光彩乍然亮起。助理一看夜君然這反應,就知道他興奮了。
那是一種,棋逢對手才有的興奮激動。
所有人都被紀若這場戲嚇到了,要是剛才貨車剎車慢了幾秒,她不死也得殘。跟眾人心跳到喉嚨的反應不同,紀若倒是一臉鎮定,她扭頭看向林侖,醜陋的臉上勾起一個疑惑幅度:「導演,過了嗎?」
林侖目光複雜看了眼紀若,點點頭:「一條過!」說完,他心裡升出一個怪異想法。
他覺得,他找著了一顆明日之星。
一顆,捧在手裡必定會發熱發光的巨星!
…
遠處樹林邊緣停靠著一輛賓利,車內的男人陰沉著臉看著被劇組工作人員包圍在中央的紀若,他陰鷙的目光中,帶著淡淡的幾乎察覺不出的擔憂跟…害怕。
夕陽昏暗,黑色玻璃車窗將男人本就沉鷙的臉襯得更加冷漠詭譎。
「諾爺,這工作這麼危險,何不勒令她放棄這份工作?」宋御搖下車窗,夕陽打在後車座位顧諾賢的身上,渾身的詭譎陰冷氣息被夕陽驅趕,留下一身疲憊無奈。
顧諾賢輕聲嘆了口氣,似是自語喃喃道:「你不懂,她是個驕傲到骨子裡的人,她的驕傲,不許踐踏。」頓了頓,顧諾賢再次開口,聲音篤定中噙著些許得意,他道:「她自小如此。」
她驕傲冷漠的樣子,真迷人。小時候每每面對那張精緻的冰山臉蛋,顧諾賢心情詭異的很好,他想他是受虐體質,偏偏愛上了這朵罌粟花。
她對他越冷,他就越激動。
…
演了一場車禍戲後,所有人看紀若目光都有所不同了。
一些原本比紀若有名氣卻沒有大紅大紫的老演員,之前見到紀若目光都是或淡然或輕蔑不屑的,經過剛才這驚險的一幕後,多多少少都收起了眼裡的輕蔑。
腰上繫著威壓,紀若身體被高高吊在空中,搖臂攝像在高空中追捕紀若被車撞後的情緒變化,這一幕,考研的是紀若的面部演技。一張臉,最能體現出情緒的是人的眼睛。
一雙會說話的眼睛,比什麼都重要。
身體飛起,女子漂亮的眉目里噙滿了痛楚跟難忍,她無力掃了眼天空,鏡頭切換,天空灰濛濛的,壓抑的讓人心悶。
倏然,似是想到了什麼,女子眼中的痛意漸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解脫,她是一個醜女,是一個有缺陷的啞巴,她愛的人因為她迷亂了心成了殺人犯,她親手解開這場噩夢,將他送進監獄。
如今一切都結束了,她愛的歐洋死了,她留在這世上也沒有意義了。
能死去,也是一種解脫。
帶著對歐洋的愧疚跟愛,她就要去見他了。
悵然、愧疚、解脫…多種情緒在女子眼中匯聚,複雜的目光,看一眼讓人心驚,看兩眼讓人心寒,第三眼讓人痛心。
砰!
身體狠狠砸倒在地,鮮血四濺,白裙被染成紅色,女孩垂落在地上的手指無力顫了顫,她目光戀戀不捨看著上天,誓要將這片天印入靈魂。
漸漸地,那雙美目合上,留給鏡頭的,是鏡片上一片模糊的紅色液體。
有了先前的經歷,這一次林侖反應明顯淡定不少,「Cut!」林侖摸摸下巴,紀若走過來看了一眼監視器里的回放畫面,問道:「林導,怎麼樣,是不是有哪裡不對?」
林侖手指依舊遊走在下巴上,他嘖嘖兩聲,用玩笑語氣道:「紀若啊,我怎麼有一種,你才是女一號的感覺了?」林侖此話一出,全場呈現三四秒的寂靜。
這話,說的模稜兩可,可是很容易得罪人的。
紀若笑容微滯,隨即坦然笑笑,「林導,這還沒喝酒,你怎麼就醉了?」紀若隨意聳聳肩,帶著洛彤去卸妝。今晚還有夜戲要拍,她想先休息會兒。
林侖看著紀若背影,只是笑笑不說話。
—*—
今晚只拍一場戲,拍的是男主角歐陽弒殺紫苒的戲份。這場戲,是啞巴初次登場的戲份,初次登場,她是神秘的,亦是唯一的目擊者。
拍完戲收功回家已是凌晨一點,洛彤負責開車,紀若依舊裹著那件羽絨服,她背靠著車椅,眯著眸子,有些睏乏。
「林導很欣賞你。」
安靜的車廂內,響起洛彤迷人的聲音。
許久沒有得到回應,洛彤以為紀若睡著了。幾分鐘後,一直眯著眼睛的紀若忽然睜開了眼睛,她凝視著前方的紅綠燈,莫名道:「彤姐,這人啊,不能太看輕自己,也不能太高看自己。我自己幾斤幾兩我很清楚,我的演技充其量也就不錯,還沒達到爐火純青那麼精湛的地步。林導說的那些話,咱聽聽一笑而過也就得了,當不得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