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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烏,有心事?」阿母見站在水池邊洗碗的他一動不動,不禁問。
戰烏竟沒聽見,望著前方的灰牆出神。
阿母暗自嘆一口氣,「李達盛叫你抓蝙蝠,你就抓給他吧,他這樣盛氣凌人,會一直為難你。阿鹿不也抓過兩隻給他?上次你抓了幾隻別的蝙蝠給他,看他把你打的……這次你給城裡的科學家帶路,他肯定又叫你抓,明天問起來,你兩手空空,他說不定又氣起來……」
戰烏才回過神,「……我看報紙上說,他要的那種蝙蝠是瀕危動物,全國只在我們這邊有。他要,不是自己吃,是要去賣錢。蝙蝠不能吃,吃死了人,他被警察抓住,只會推我身上,我要是坐牢……」
「這些年我拖累你太多了,我也快走了,唉!等我走了,你就不要在他那邊幹活了,到城裡去謀個生計,好賴都比這裡強。」
「阿母……」戰烏一時哽咽,這麼多年,他只去縣裡上過高中,再往外,就沒走出去過了。一個連火車都沒坐過的人,到底要去哪個城裡?被後母打得遍體鱗傷,只在阿母這兒才沒受過虐待,又怎麼能想像阿母不在後的生活?
「阿母沒本事啊……」阿母也是老淚縱橫,她這一生,何嘗不苦?
戰烏小時候第一次把菸葉背去縣裡賣,賣了兩百塊錢,路過一個彩票店,看著好幾百萬的中獎金額,動了心,兩百塊全部買了彩票,當晚開獎前還還幻想中特等獎,給阿母治病,再蓋個新房。開獎後發現一分錢都沒有回本。他阿母知道後沒有罵他,只告訴他,大部分人天生就是吃苦的命,本本分分,上一天工拿一天錢才是踏實。就像她自己,苦難,貧窮,治不起病,只能拖著,拖到哪天是哪天。
再去上工時,李達盛並沒有找他要蝙蝠,而是忙得不可開交。他才知道,師傅阿鹿昨天死了,她被李達盛要求抓瀕危蝙蝠,攀岩進山洞時一下沒踩穩,掉下絕壁,摔得四分五裂。
他帶路的這幾天,景區發生了許多事。阿鹿從一群遊客里認出了失散很多年的前夫和兒子,但兒子根本不記得她,又或者是記得也不想認她。要不,腳手比戰烏還穩、心思也比他謹慎的阿鹿不可能這樣大意。
阿鹿死了,前夫和老公都不來幫她收屍,李達盛更不會告訴前來調查死因的警察,阿鹿為什麼去那邊攀岩。他根本沒有給阿鹿和戰烏買保險,他們之間簽的合同也非常不規範,逃過警察的盤問,卻受到了勞動監察部門的調查。
不帶安全繩的蜘蛛人表演叫停,戰烏不得不加入普通蜘蛛人的隊伍。不過,這支隊伍的勞動合同全部有問題,表演這幾天內暫停,要跟景區運營公司重新簽訂正規的勞動合同。在勞動部門和工商部門聯合干預監督下,公司停業整頓,李達盛面臨追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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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5月7日
刑偵大隊警察小周掛了電話,表情凝重地說:「G省警方回覆說柳浮聲兩個多月前確實在龍騰機場下了飛機,還在機場附近的空港酒店住了一晚,第二天就退房走了,買了一張去墨格河風景區所在縣的火車票,之後無論是車票也好,酒店住宿也好,都查不到。」
小李推測道:「她爸爸說她婚內出軌交的一個男朋友就來自墨格河景區附近的一個村『嫩莊』,我看她十有八.九就是去找他了。我們聯繫一下當地的派出所,到那個男的家裡查一下,說不定就找到了。」
「我也是這麼想的。」小周拿起電話本,打了幾個電話,順利聯繫上了嫩莊所在鎮的派出所,「……對,姓戰,這個姓還是比較少見的,麻煩您幫我們查查,最好能上他家走訪一下。……先不要打草驚蛇吧,看看是什麼情況,如果我們這兒失蹤的柳浮聲在,而且看上去很安全,就跟她說一下這邊父母焦急報警的事,勸她打個電話回來,我們這兒也好撤案;如果情況不妙,我們會馬上趕過去……」
他掛電話後,小李抱著雙臂說:「依我看,這不是個失蹤案。你想,跟父母有過激烈的矛盾衝突,又是主動辭的職,一路上沒人脅迫,還在空港酒店住了一晚,明顯是自願過去的。」
小周也傾向這個觀點,贊同地點點頭,「說走就走的旅行和說愛就愛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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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10月17日
阿鹿孤身一人,唯一的徒弟戰烏利用這幾天閒暇,也就承擔起了她的後事料理。景區能賠償的經費有限,後事非常簡陋簡單,戰烏和幾個前來送葬的工友一起,把阿鹿的骨灰撒進了墨格河,期間聽說,她前夫和兒子沒過來看一眼,早就乘車離開。
「我們之前拍到的照片,永遠成為歷史啊。」大熊擺弄著相機,打趣地說。阿鹿的死沒有給他們帶來什麼影響,只是工作過程中一個小插曲罷了。他們對墨格河景區的采寫將告一段落,周五的時候,老王定了周天回程的機票,說周六隨便走走玩玩。
「你們玩去吧,我想多睡睡。」柳浮聲說,「這幾天還沒玩夠?」
錢欣只當她是離婚了心情不好,不敢多驚擾她,就跟老王他們坐車去別的縣觀光了。
她前腳一走,柳浮聲就起床了,撥了個電話給戰烏。
「是我。你節哀。我也很為阿鹿難過,世界上不是人的東西真的太多了。」她聽說了阿鹿掉下絕壁的來龍去脈,不肯相認的兒子,自私自利的李達盛,造成了她的悲劇。<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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