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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戰公告一出,馬回德先拿滯留鄖陽的孫振遠開刀,一營隊伍覆滅,直接將其趕回了北京。安朴山派兵支援,於是第二次內戰就拉開了序幕。
等到三路大軍紛紛起兵直撲京師時,安朴山才慌了神,三線同時作戰,已無將領可用,還要留人守衛京畿,只好將稱病的金似鴻請出來。
戰事焦灼,給他的卻是剩下的殘兵老將,可用的只有千餘人。
金似鴻也不爭辯,帶上原先跟隨自己的一個團,將剩下的挑揀一番,組建隊伍,匆匆練三天後就火速奔赴前線。
金似鴻打仗風格素來彪悍狠絕,不留一線。
所有跟他交手的隊伍,無論投降還是頑抗,最後都是慘遭屠殺的下場。
在他手下,從來沒有活口能留下來。
戰場上,他簡直成了比惡鬼還要恐怖的名字。
恨他的,懼他的,所有士兵得知自己會對上他後,無不嚇得兩股戰戰,喪失鬥志。
因為沒有存活的希望,遇上金似鴻的隊伍中,負隅頑抗的有,逃兵也變得格外的多。恐懼怕死是天性的弱點,真能背水一戰的好漢卻不多。
金似鴻看穿了這份劣性,他那一路,是唯一告捷,將叛軍殺回指揮部,還連奪下三四個縣的隊伍。
第71章 談判
越往北走,天寒日短,大風颳起,越發奄奄得冷。
金似鴻這一路由古北口以趨熱河。
安朴山表面是說古北口這一路關係重大,非勁旅不克勝任,實際是因此路遙遠險阻,接濟困難,想要陷金似鴻於絕境。
還派了自己的親信率部相隨,下了命令,若金似鴻有何異動,就近解決。
這份牽制,雖未放在明面上,彼此都心知肚明。
金似鴻單手攏著韁繩,騎在高頭大馬上,這裡道路荒僻,百八十里都沒有人煙,朔風強勁,行路困難。
走了一段時間後,經過一間破廟,金似鴻下令人馬停下休整,懸釜而炊。他雖在戰場上殺人如麻,卻並不侵擾百姓,一路遇見村莊都儘量繞路而走,只在破廟村口等地休息。
白玉良給他端了碗白水,就著軍需食品壓縮餅乾來充飢。
他們雖然一路告捷,白玉良對這場戰事卻並不樂觀。畢竟在全國大勢前,個人的力量是多麼渺小,一個戰場的勝利放在全局上幾乎毫無撼動。
在對局勢的擔憂之外,他尤其不滿於安朴山的態度,情況已至此,還一毛不拔,要求他們出兵所需的糧秣餉項,統由各本軍隨地籌辦。致使他們一路行來,不僅要打仗,還要籌備糧草。而當地富紳個頂個得油滑難纏,費了不少口舌,才不至於落得忍飢挨餓的下場。
他曾試探地問過金似鴻對這次馬回德等人革命事件的看法,那裡打頭的是杜恆熙,他篤定金似鴻愛這人愛得發瘋,絕不願和他刀刃相見,本來心思就不堅定。
可金似鴻素來涼薄寡恩,唯獨在這件事上,沉默得固執,他對安朴山所為十分不滿意,又不願撕破臉面。
細說來安朴山對他的確有救命之恩,提拔之情。他是個公平的人,恩是恩,仇是仇,列列分明。
簡單休整後行至兩省交界,金似鴻一線開始向王國惠統帥的熱河發起大規模的進攻。
炮彈紛飛如雨,彈道所經之處,照亮暗寂的天空,閃著炫目弧光,一輪一輪地爆炸。強光倏現,地動山搖,將陣地上的鐵絲網、麻布袋炸得四分五裂,守軍在戰壕內拼死抵抗,仍不得不節節敗退。
前線拼死搏殺,金似鴻卻不斷得到消息,一會兒是中路傷亡慘重,連失數城,一會兒是下路某位旅長戰死,手下將士仍死守不退,上頭卻下令讓其放棄防地,沿鐵路線後撤……
如此越打,他越是心涼,有種不詳的預感。畏戰苟全的思想從上頭往下蔓延,才會如病毒般一發不可收拾。
這邊廂打得火熱,那邊廂也亂成一團。
中國混戰爆發後,在華的列強反而急了,英美日都派出駐華公使前來干涉,要做和事佬,希望和談,形成和平穩定的環境,不要起爭鬥。
在外國勢力強硬幹涉下,雙方不得不坐下談判。
談可以,但為防異動,要求三線將領齊聚。
金似鴻被連下三道命令,調回參加天津的談判,無法只好坐火車去了天津。一整列車都是他的兵士,到站後立時有黃髮藍眼的外國人來接,他帶來的所有人被要求留在車站,不許離開。
金似鴻下車後,被領到了日租界的一座洋樓,拾級而上,推門踏入,長條形的會議桌,安朴山和馬回德都沒有出現,各自派了代表出席。
金似鴻坐到長桌一側的第三把位置,長桌對面,坐在主位的卻是杜恆熙。
二人自上次一別,許久未見,金似鴻看著他,見他渾身都透出鋒利,面容剛毅,有恍若隔世之感。
那糾纏在心口的愛與恨,都讓他磨牙切齒,恨不能把這個人吞吃了,揉碎了。廝磨耳邊的甜言蜜語,裹纏上陰謀算計,都成了粘稠的毒藥和芬芳的罌粟。
情感如此洶湧,杜恆熙卻只是輕飄飄地抬起眼看了看他就落了回去,好像不認識他這個人。
金似鴻陰沉著臉色拖開座椅坐下。
公使主持,雙方對坐,談判卻很快變成了一場低級罵戰,三言兩語不合,這邊的丁樹言操起桌面上的菸灰缸就砸了過去,杜恆熙側頭躲開,額角還是被擦傷一塊油皮,流下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