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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怕不怕?」金似鴻突然湊近他耳邊問。
杜恆熙奇怪地側一點臉,「怕什麼?」
「要打起來了,你怕不怕?」
杜恆熙搖搖頭,「不怕。」他的確是不怕,甚至有點興奮。對他而言打仗就跟吃飯睡覺一樣平常,不打了,他反而不自在,總提心弔膽著,真上了戰場心就很定,伸頭一刀縮頭一刀,他全副精力都在怎麼贏上了。
金似鴻親了他的側臉,「你真厲害。」
杜恆熙轉了下眼睛,「厲害什麼,你不要覺得這是開玩笑的事,隨便一個命令,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在衝鋒,一點閃失都不能……」
他絮絮叨叨地說教,金似鴻乾脆直接堵了他的嘴。金似鴻對一本正經的杜恆熙真是忍不了,尤其還是一副醉醺醺的樣子,說著嚴肅的話,一張一合的嘴唇紅艷水潤,一看就很好親的樣子,渾身都浸滿了酒香,勾的人胃裡饞蟲蠢蠢欲動。衣服也沒有好好穿,領口延伸出一截長頸,烏黑的眉眼,瓷白的皮膚,一雙丹鳳眼拉長了眼尾,迷離深邃,簡直能勾魂攝魄。
他一顆心在腔子裡哐當哐當跳,不知道自己怎麼會這麼愛他。
金似鴻讓人胳膊環過自己的脖頸,摟過他腰,在他頸窩裡深深呼吸了一下,「你醉了,我們上樓睡吧。」
杜恆熙被他攙扶著走,四條腿交纏得踉踉蹌蹌,偶爾碰到腿間,就感覺他生龍活虎地頂著自己,一時又氣憤,「什麼睡覺,你就是想睡我,滿腦子都是下流東西,」
杜恆熙咕噥著罵,其實還是有點不甘心,不知道自己怎麼淪落成這樣,感覺糊裡糊塗就到了這幅境況,可以被他隨心所欲地揉捏搓扁了,「要不是那王八蛋造孽的一槍,哪能讓你在我身上這麼囂張?」
金似鴻被他罵了也不生氣,他喜歡杜恆熙趾高氣昂的威嚴,越高傲他越來勁兒,那是他的少爺,可望不可即的月亮,現在被他摘下來了藏匿在身邊。他壓著睡了一個少帥,一個代名詞,代表權力和階級,這是多不分尊卑的事,可是光想想他就興奮到戰慄。
這個世道里,無數人策馬搶錢搶地盤搶女人,搶那麼多自己能消耗掉多少?無非就是享受征服的快感,越難搶的,越多人爭,快感和成就感也就翻倍。
他的欲望沒這麼大,不搶那麼多,沒有饕餮的肚腸,他把杜恆熙壓在身下,覺得自己簡直死了也甘願。
到了後半夜,杜恆熙先清醒過來。他沉重地一翻身,把金似鴻推到一邊,他箍得自己太緊了,胸口勒得喘不上氣,害自己做逃跑的噩夢做了一整夜,最後還被座山給壓住了。
杜恆熙先喘了會氣,然後坐起來,因做了整晚的噩夢,額頭遍布細白的虛汗。他揪著衣領晾了會兒,一垂眸就看到一臉好睡的金似鴻,只在下半身遮了被子。眉眼如工筆畫般精細,該挺的地方挺,該凹的地方凹,是一副堂堂的好相貌。裸露的上半身也是精幹結實,該有的腱子肉一塊沒少,又不至於鼓鼓囊囊誇張得醜陋。正睡得快樂又安逸,好像做著什麼好夢。
看得杜恆熙氣不打一處來,對比著自己半夜驚醒,始作俑者如此無事發生,簡直能把人鼻子氣歪。
他一生氣伸手去捏了金似鴻的鼻子,看他因為窒息而難受得皺了眉張開嘴,臉色漸漸漲紅。
只捏一會兒又放開,金似鴻得以順暢呼吸,又陷入沉睡。
如此反覆幾次,看到金似鴻不管被不被捏鼻子,都始終緊擰眉頭,好像做了噩夢的樣子。杜恆熙才覺得折騰夠本了,掀開被子下床。
只是他轉身時,本應熟睡的金似鴻睜開眼,有些好笑地看著他的背影。哪有這麼容易睡熟,多少年了,夜夜都如驚弓之鳥。
杜恆熙放輕腳步離開房間,進了書房。
他知道杜興廷有一款外使當禮物獻上的德國造的小手槍,聲音小,操作簡單,隨身攜帶方便,但杜興廷嫌棄這把手槍火力不夠,更像個擺設的小玩意兒,收到以來一直束之高閣。
杜恆熙覺得這把手槍很適合給金似鴻用來防身。
他在書房中翻箱倒櫃,翻出不少古玩字畫,杜興廷是有點附庸風雅的嗜好的,一手字也寫得漂亮。估計這間書房搬出去能抵的過幾個縣城。
最後他在櫥櫃的最裡頭翻出了一個小錦盒,裡頭放著那把手槍和十枚子彈。連著那個錦盒一併掉出的是一沓用文件袋封裝的電報。
杜恆熙先打開錦盒,放入子彈,試了試那把手槍,確定沒問題後,才去拆了那些文件。
而當他把電報看完,只感覺大腦如狂風過境,一片樹折枝摧,已將手槍的事拋諸腦後。
這上頭的內容推翻了他們之前的所有猜測和打算。
往來不過十封,卻是杜興廷近段時間和馬回德的通信。杜興廷這廂與安朴山稱兄道弟,扭頭卻早已聯繫上了馬回德,雖然信中措詞還在你來我往的試探,可眼看就要達成合意,殺安朴山一個措手不及,讓他徹底免職。
杜恆熙一直知道,杜興廷跟安朴山素來不睦,杜興廷發自內心的看不上安朴山,覺得此人心術不正,品格惡劣,上不得台面。所以這次化干戈為玉帛,來的十分蹊蹺詭異。
原來不過是演一場戲。就算不是演戲,杜興廷也不過是為了在談判時給自己增添一點籌碼。或者哪邊出的價更高他就倒戈向哪邊,橫豎都是為別人做嫁衣,他對任何人都沒有絲毫的忠誠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