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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似鴻騰的掀開被子,赤腳站起來,怒氣沖沖地來回在屋裡走了兩趟,「杜雲卿,你又是這樣!一次兩次,從前也是這樣,我讓你跟我走,你不肯,被抓回去打聾了耳朵,也是活該!不想做的事為什麼要做?你是為你自己活的嗎?你是為你父親在活!」
杜恆熙看他拿以前的事出來找茬,不由皺了皺眉,「一碼歸一碼,這次我已經定了主意,不是來跟你商量的。」
金似鴻長胳膊一揮,就把案几上的花瓶掃落在地,噹啷一聲脆響,瓷片四分五裂,裡頭的清水漾了一地,他轉過頭,眼睛發紅,「可我覺得噁心!」
杜恆熙看他簡直像發了瘋,便不欲再招惹,神色冷淡地向後退了一步,尋了個空隙,轉身一言不發地從他公寓裡離開了。
走下樓梯時,他聽到身後一聲巨響,身體下意識因為這種暴力而緊繃,好像是又有什麼東西被砸壞了。
第32章 好日子
午後陽光正好,杜恆熙坐在後院的一把方凳上,脖子上掛了條白巾,後頭站著個剃頭匠給他剃頭。
旁邊銅盆里倒滿了熱水,剃頭匠把一個滾燙的毛巾把子擰了擰水,給杜恆熙濕了濕頭髮,「少帥想剪個什麼樣式的?」
這樣的大太陽底下,杜恆熙還是陰嗖嗖地散發著寒氣。他不開口,只用手在後腦勺那兒比劃了一下,意思是剪短一些,顯得乾淨利落些就可以。
剃頭匠會意,也不像平常剃頭那樣跟人聊天,把嘴巴抿得緊緊的,小心翼翼操作起來,給他用推子推短了頭髮。
剃完頭,還要刮臉。剃頭匠給杜恆熙下巴那兒蓋了塊熱毛巾把,把鬍鬚茬子泡軟了好刮。
太陽熱乎乎的,杜恆熙在下巴那兒換上第二塊熱毛巾時,打了個哈欠,他舒服得有點迷糊了。
剃刀細細地刮去下巴青色的鬍鬚茬,再拿熱水洗淨,毛巾擦乾,整個人都顯得清爽。
杜恆熙走到鏡子前照了照,裡頭映出個頭面乾淨,鬢角泛青的青年,二十啷噹歲的年紀,穿著條灰不溜丟的老式長衫,要不是眉黑面白,皮膚柔嫩,周身氣質幾乎像一個快落土的老年人。
他呼出一口氣,鏡面上就也有了一層霧氣,他用袖子把霧氣擦乾,看不出這樣和以前相比算好不好看,就讓人給了錢和賞賜送剃頭匠出去。
他走回臥室,床上擺著今晚訂婚宴要穿的衣服,黑西裝白襯衣,是西式的典禮。他瞥了一眼,轉身在床上坐下,沒什麼期待,甚至有些煩躁,難以靜下心。
只是個訂婚關係罷了,安朴山之前跟杜興廷談好,只要成了翁婿,安朴山就給杜恆熙下委任狀,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回到以前的轄地,到了那裡,整頓隊伍,清除異己,等站穩了腳跟,杜興廷就會正式公開支持安朴山,聯繫舊日同僚,他再以武力相挾,揮軍北上,聯合各省督軍對趙炳均施壓,逼他下野。
這是最理想的過程。只是安朴山擔心養虎為患,對他不是百分百放心,需要點關係來牽制他。
家庭是最好的把柄。
像訂婚這樣的私事他本可以不跟金似鴻說的,可還是坦坦白白跟他交代了。
金似鴻會有這麼大的反應也在意料之中,將心比心,金似鴻如果訂了婚,自己就算明面上不作反應,心裡也肯定很不是滋味。
他拿金似鴻當自己的所有物,被別人分一點出去就有利益受損的危機感,金似鴻或許也是這樣想的。
但事實上,又有誰會真正屬於誰呢?
除了一份心意,能自己掌控的實在很少。
自己都做了讓步,他卻還要跟自己作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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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恆熙辦訂婚的時候,金似鴻也在操辦喜事。
唐雙喜看上了一個漁家姑娘,兩個人暗戳戳成了好事,懷孕顯肚子才發現瞞不住了,得給個名分。
唐雙喜有點貪杯又愛賭兩把,是個有多少花多少,手上存不住錢的主兒,扭扭捏捏來找金似鴻借錢辦酒席,金似鴻才知道這樁事。
他最近事事不順心,感覺霉運罩頂,好不容易有這樣高興的藉口,當下決定給他們大操大辦一場,就當沖喜了,去去晦氣。
從膠皮車上下來,金似鴻揣著兩個鐵皮盒子到了唐雙喜現在住的小四合院裡。鐵皮盒子裡頭裝滿了糖果餅乾,都是從百貨大廈里買的舶來品,罐身上是英文。
唐雙喜的媳婦兒正在害喜,口味古怪挑剔,金似鴻想她也許會喜歡這些新鮮的東西。
除了這份禮物,他還包了兩個厚厚的大紅包,給小兩口添補家用。
挑了個好日子,鑼鼓吹打,鞭炮齊鳴,草棚一搭,條凳一擺,直接在大街上擺起了流水席,從街頭吃到街尾,左鄰右舍的街坊們一起熱鬧。
唐雙喜辦喜事,金似鴻顯得比自己結婚還要高興,親自站在大門口迎客,看著他們踢花轎,接新娘,笑眯眯的,看什麼都新鮮,覺得饒有趣味。
因唐雙喜是個沒有父母,原先是打算請一個本家老人坐鎮,但唐雙喜堅持讓金似鴻坐了主座。金似鴻被推上去,看著小兩口給他敬完了茶,媒婆推了他一下,他才如夢初醒,紅包之前給過了,就笨手笨腳地掏了一大把銀元出來,丁玲桄榔的滾了滿地,惹得在場的人都笑起來。
一場婚禮下來,金似鴻是最忙碌的那個,全程喜氣洋洋,忙裡忙外,走進走出,勸酒的來者不拒,不一會兒就喝得紅光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