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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鍛鍊得如此英武的一具身體,睡著了還是沒能擺脫童年的習慣,是這樣一副可憐相。
睡褲縮上去到了大腿,露出一截筆直結實的小腿,再往下是瘦長腳踝,一雙腳慘白瘦削,腳背上鼓起淺淺的青筋,腳指秀長精緻。
金似鴻眼睛掠過,眼睫半垂,咬著唇笑了笑。他看著杜恆熙輪廓分明的側臉,鼻樑俊挺,薄唇有稜有角,很適合讓人吻上去好好蹂躪一番。
杜恆熙小時候就有一種易碎品的感覺,又白又瘦,精緻的像個洋娃娃,好像漂亮的玻璃器皿,只適合遠遠的觀望,湊近一點就擔心把他打碎了。長大了,模樣變了,卻還是很好欺負的樣子。
金似鴻半跪下來,摸了摸杜恆熙的臉,有一點冰涼潮濕,拇指在他嘴唇上划過,褻玩似的捏揉起,又重重地往下壓去,低聲說,「我知道你名聲不好,在外頭買了個妓女養在公館裡,卻沒想到你行事這麼荒唐了,連個毛沒長全的小屁孩都要拐到床上?」
金似鴻說著眼一沉,真生氣起來,手下也失了輕重,眼睜睜看著那淺色的嘴唇漸漸潤紅滴血,也沒有鬆手。
杜恆熙本來就睡得不熟,被他這麼一鬧一下就醒了。
恍惚地睜開眼看到金似鴻蹲在自己床前,杜恆熙嚇了一跳,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太荒唐了,夢到小時候的事就算了,連長大的人都不放過自己。杜恆熙手指哆嗦起來,幾乎惱羞成怒到有掐死自己的衝動,恨自己怎麼能這麼不爭氣?
金似鴻看著他臉色驟變,突然冷笑一下,一把攥緊了他的手,把他拉近,「怎麼了?我說的不對嗎?你對剛剛那小孩做了什麼?」
感受到金似鴻手掌炙熱強勁的力道,呼吸沉重地噴在自己臉上。
杜恆熙眼球轉了轉,終於反應過來,自己不是在做夢,是金似鴻真到了自己房間!
他深呼吸一下,猛地從金似鴻掌心把手抽出來,橫眉大怒道,「你來幹什麼!誰讓你進來的?」
金似鴻收回手,站起身,若無其事地笑,「我今日自然是來賠禮道歉的,那日惹得你不高興了,是我不對。但你說的也不全有道理,要是不仰仗著這點往日情分,我現在見你一面也是難。既然可用的話,我為什麼不用一下呢?能省掉很多無謂的功夫。」
杜恆熙撐著床坐起來,頭腦一陣眩暈,他抬手扶上額頭,還殘留一種驚醒後的虛弱和糊塗,只冷聲說,「真是大言不慚,什麼不要臉的話,被你說出來都成了道理了。」
「你要是接受的話,就是道理。你要是不接受,再給我兩日,我再去編一個,橫豎哄到你滿意。」
杜恆熙真是被他氣笑了。
他怎麼忘了,金似鴻本來就是在街頭出生的無賴流氓,最擅長的就是砌詞狡辯。當過小偷,混過黑幫,為了口吃的,把自己賣進了杜家。
杜恆熙仰靠在床頭,周身的血都冷了下來。
他覺得自己把金似鴻看得太高了,太重了,金似鴻是不配的。這樣的人,自己明明要多少有多少,何必苦苦惦記著這一個?
這麼想著,杜恆熙吐出一口氣,突然心口處一陣絞痛,他撫著胸口,彎下腰輕輕呻吟了一聲。
金似鴻眼疾手快地扶住他,「怎麼了?」
杜恆熙弓起身,身體不住顫抖起來,額角滲出冷汗,好像有一把錘子在胸腔里把心臟錘了個血肉模糊,疼痛蛛絲一樣四下蜿蜒纏繞,絲絲密密,他雙眼赤紅地揪住了金似鴻的衣服,痛苦地說,「疼……」
金似鴻真的慌了,一手攬住他,把他整個人抱到懷裡,另一隻手覆蓋住他按住自己胸口的手,「哪裡疼?這裡嗎?」
杜恆熙破鑼似的呼吸,因為缺氧而後腦一跳一跳的,他竭盡全力地仰高頭,脖頸上的青筋根根鮮明,幾乎猙獰,他臉也扭曲猙獰了,腮上的兩塊咬肌緊繃繃的,呈現一派惡相,「胸口疼,喘不上氣……」盯著天花板,眼球爆出,好不容易喘過一口氣,反抓住金似鴻的手說,「扶我躺下,柜子……柜子有油幫我擦一擦。」
金似鴻立馬扶著他讓他躺倒了,又按他的要求,從柜子拿了瓶外國文字的油膏,給他解開睡衣的扣子,手在他胸口上按摩紓解,只是那手不太聽使喚,因為慌張,都是黏膩的冷汗,不住哆嗦著,「要給你叫醫生嗎?」
杜恆熙閉上眼睛,知道去醫院也沒用,醫生說是那個取不出的彈頭有金屬的毒,在日復日的蠶食身體的健康。都是一陣一陣的,咬牙熬過最猛烈的一段,疼痛也就慢慢紓解了。
他不吭聲,金似鴻也不敢擅作主張。
過了會兒,杜恆熙覺得好受多了,抬了抬手,示意金似鴻可以停下了。
金似鴻這才鬆了口氣,精疲力盡地坐在床沿,自己的衣服後背也汗濕一塊。
「怎麼會搞成這樣的?」
杜恆熙閉著濕漉漉的眼睛,任由睡衣大敞著,胸口一道鮮紅傷疤,有氣無力地說,「一個混蛋,我遲早會把這筆債討回來的。」
金似鴻凝神看著他,突然俯下身又把他抱進了懷裡,手臂勒緊,側臉貼著他的頭髮,杜恆熙已經長得這樣成熟高大了,可金似鴻總覺得他還和以前一樣,需要被自己保護。
第6章 桃花
金似鴻只抱了一會兒,就被杜恆熙面無表情地推開了。
一句話也沒有多說,杜恆熙搖晃著從床上站起來,睡衣都被汗浸透了,緊緊黏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