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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恆熙咬著菸嘴笑了起來,仰頭湊過去,兩個菸頭碰上了,靜止不動。
杜恆熙閉上眼,深深吸了口氣,在一片繚繞的青白色煙霧中,一點火星順著煙體蔓延,刺啦一聲,紙卷枯萎焦黃,點燃了他嘴裡的煙。
略苦的焦油香充斥口腔,尼古丁發揮作用。
杜恆熙仰頭沉沉地吁出一縷平和的煙氣。
金似鴻看著在一片青煙中杜恆熙的面目,近乎縹緲,黑髮都騰起了霧氣,下巴到脖頸拉出一條清晰的線,輪廓深邃的俊美,讓他看到呆愣。
杜恆熙睜開眼,見他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不由一笑,「犯什麼傻呢?」同時放鬆地在床上坐下去,靠著床頭半躺。
金似鴻越過他,爬上床,和他並排並地靠在一起,肩膀貼著肩膀,低低絮語,「雲卿,」他伸手過去摟住他,輕輕搖晃,「我們和好吧,你不知道那時候你快把我嚇死了。」
房間裡如此安靜,能清晰得聽到外頭風雪的呼嘯,杜恆熙凝神聽了一會兒,指間夾的煙不知不覺燒了半截,他抖了抖菸灰,側了點頭,「我現在不同你好嗎?」
「好,可我還是怕。」金似鴻拉著杜恆熙的手到自己胸前,「你看,是不是跳得厲害?」
杜恆熙的手直接貼到了他的胸膛上,炙熱結實的肌肉,心跳強而有力,他順勢在這身好皮囊上摸了兩把,覺得手感真不錯,「你怕什麼呢?」
「怕你不在了,怕你不愛我。」金似鴻低啞著聲音,「怕我永遠不能見到你。」
杜恆熙收回手,「別怕。要是不跳了,才要怕呢。」
金似鴻笑了下,順勢翻了個身,摟著他的腰壓到他身上,把頭擱在他頸項間,把他緊密嚴實地嵌到自己懷裡,輕聲說,「不跳了也好,我就不會這麼患得患失,也不會這麼進退兩難。我愛你,捨不得你,可你非要讓我做選擇。」
「別胡說。」杜恆熙習慣成自然地伸出胳膊摟住他,覺得他周身潔淨清香,身材也是修長強韌的均勻適度,跟他再怎麼親熱也不會覺得討厭,只是喜歡,像浪潮一樣洶湧的喜歡,堵住了眼耳口鼻,來勢強勁,勢不可擋,幾乎讓他窒息溺畢,目不能視,口不能言。
金似鴻很快活地輕咬著他的耳垂,牙齒和舌頭齊心協力,「我真想吃了你。」
呼吸又開始加重,杜恆熙閉了下眼,扔掉剩下的菸頭,乾脆兩手一起攬上他的背,在他耳邊輕輕一吹氣,「想要再來一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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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杜恆熙在桌前吃早餐時,白玉良來了。剛一進門,兩人打了個照面,白玉良面露尷尬,他一看到杜恆熙,總是不由自主地聯想到杜興廷。
杜恆熙倒是很自在,對他淡淡一點頭,又低下頭呼嚕嚕喝去了半碗粥。
金似鴻從桌前站起來,對白玉良示意了一下,兩人就走到了客廳。
金似鴻臨時下榻的旅館包的是一間小小的套房,餐廳和客廳是連在一塊兒的,因而杜恆熙在這邊吃飯,兩人在另一邊的沙發處談事,中間只隔了一道屏風。
白玉良擔心隔牆有耳,聲音壓得低,然而沒說兩句,就聽到旁邊傳來椅子腿摩擦地板的聲音,扭頭過去發現杜恆熙已經吃完早飯,轉身走進了房間。
金似鴻收回視線,「早說你是多慮了吧?」
白玉良神情嚴肅,把端在手裡的熱茶放下,「那他答應跟你走了嗎?」
金似鴻低頭理了理褲子的褶皺,「還沒。」
白玉良意料之中,「他不會答應的。」
金似鴻說,「大不了到時候不告訴他,帶上火車就好辦了,只是要先把他耗著。」
白玉良覺得這真是個爛點子,但如果金似鴻狠得下心,拖得住人,勉強也算一個辦法。頓了頓說道,「總統府的回覆剛剛到了。」
金似鴻看向他,「答應了嗎?」
白玉良點了點頭,「答應了,但那邊說國庫空虛,目前拿不出這筆錢。不過他們之前跟日本簽過一個借款協議,訂購了一批軍械,馬上就會運抵秦皇島,願意留出一部分來給田笠僧作為擴軍備戰之用。」
金似鴻嗤笑了聲,「真是一毛不拔,我看他們遲早連中南海里的魚都想賣了。」他站起來,眉頭緊皺地在原地來回走了兩趟,「不過我之前怎麼沒聽說過這個協議,協議的事你知道多少?」
白玉良搖搖頭,「一直是保密的,沒對外面泄露過。」
金似鴻思索片刻,轉頭說,「不行,還是得儘快回去,別到時候糊裡糊塗地被日本人給耍了。」
白玉良也同意,他們在這裡因為杜恆熙的事耗了太久,已遠遠超出了原定的計劃,「那我去訂一下行程。」
「好。」
晚上,桌上擺了兩個熱爐子,一個熱著酒,一個煮著肉。金似鴻用長筷子撈了塊肉夾到杜恆熙碗裡。
杜恆熙端著酒杯,有喝悶酒的架勢,不知深淺,很快就喝得兩頰嫣紅,身體歪斜猶如玉山傾頹。
金似鴻想著不過幾日就能離開這裡回到北京,心情倒很不錯,一杯接一杯。不過多時,兩人就喝到了床上去。
到了後半夜,確認金似鴻睡熟後,杜恆熙穿戴好走出門,一輛汽車已經在外面等他了。
外面下了整夜的雪,車輪陷在積雪中,小石頭推開車門走出來,他戴著厚實的皮帽子,裹著軍大衣,打扮臃腫得成了一個球,但在外頭待了小半夜,還是凍得小臉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