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老師,我有點不舒服。」沈欽老實回答道。
「咋的了?」張老師上前一步,伸手摸他的額頭,然後手腕一抖:「哎喲我天,這麼燙,快去,去去去醫務室看看!」
已經從低燒到高燒了?沈欽自己也伸手摸了一下。沒來得及謝謝老師,緊接著張老師又補了句讓他眼冒金星的話:「林嘉木,帶新同學去趟醫務室,他肯定不知道在哪。」
林嘉木顯然也沒想到會有這個插曲,僵在原地遲疑了片刻,並沒有什麼行動,反倒是看向了林檬。
果然。沈欽暗自嘆息一聲,平靜地婉拒了張老師的提議,說:「不用了張老師,我今天去交材料的時候走錯了,路過過醫務室,我知道在哪兒。」
「怎麼還繞到那些去了?」
沈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學校太大,來來回回的有點迷糊了……」
「那行,那你快去,去打一針就好了啊。我明天再找你說事。」
張老師一揮手,沈欽跟著出了辦公室。他一路昏昏沉沉地走出教學樓,在大門口站了會兒。他並不知道醫務室在哪裡,只是實在不想真的讓林嘉木送自己罷了。
風一過他感覺自己又清醒了幾分,放鬆警惕朝著空無一人的四周低低說了一句:「初來乍到,還請各位多多關照,咱們井水不犯河水,和平共處可以嗎?」
寂靜無聲,但他喉嚨里有一把火好像將要順著夜色把這寂靜無聲都燒得劈啪作響。他低頭看看手腕上那條普普通通的紅繩,突然有種一把扯下來的衝動。要不就扯下來扔了吧,反正也沒什麼用。
他在外面待到退燒才回寢室,宿管阿姨已經在鎖門了。這麼晚才回來,免不了被盤問一番,他已經準備好全部說辭,卻沒想到宿管阿姨並沒有「為難」他,叮囑一兩句就放他進去了。
他草草洗漱完爬上床,突然感受到對床投來的一道目光——林嘉木的眼神穿過透亮的月光鎖定他,像是窺見了他不得了的秘密,把他看得心一抖,竟然心虛起來。
然後林嘉木翻了個身,目光解鎖,他後知後覺感到困惑,為何困惑卻說不上來。
晚上的森高很冷——大概這個季節還是很冷,春暖未及冬寒尚在,乍暖還寒很不舒適。雖然已經退燒了,但沈欽輾轉反側到半夜,MP3都聽完一格電了,還是睡意全無。
適應新環境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麼大問題,棘手的是這個新環境讓他產生了一種難以適應的壓力。他反覆摩挲著手腕上的紅繩,仔細地想自己的生活是怎麼來到如此境地的。想來想去,竟生出一絲悲戚,是一種落魄的絕望。
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他無論如何也想不通這種極致的離譜是怎麼纏上自己的。
今天林檬和劉宏宇發生的激烈衝突,他看得還有些羨慕,人和人的分歧走向極端可以訴諸暴力解決,他和那些……東西的「衝突」卻是無法化解的——或者說他拿和自己的這種衝突,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說起林檬,這個林嘉木看上去也不像是個樂於為別人挺身而出的人,怎麼就會去為林檬出這一口氣呢?是不是因為——
袁飛松在他心裡的地位愈發高了起來。他略為苦惱地仔細衡量了一番,要不要主動和這個百事通多結交?突然去問他林檬的事情他也不知道吧?——幹什麼要問林檬的事,明明應該直接問林嘉木的事……
林嘉木,又是林嘉木!
他狠狠朝那光影交錯下的背影看了一眼,隨後又狠狠地閉上了眼睛。這林嘉木頂多就是個愛裝x的孤僻高中生罷了,以後井水不犯河水,誰也礙不著誰,管他和那林檬是什麼關係……
*
次日一早,袁飛松離得遠遠地等在605寢室斜對角。沈欽頂著兩個黑眼圈走向他,一步一步走得有氣無力。昨天發燒燒得他精神全無,一晚上沒怎麼睡覺更是直接把他「掏空」,今早起床鈴響起來的時候,他整個人像是深深嵌進了床里,動也動不了。
袁飛松問他怎麼了,他努力抬了抬眼皮,說道:「晚上沒太睡好。」
「醫務室老師沒給你開藥吃啊?」
沈欽奇了:「你怎麼知道我去醫務室了?」
「昨兒季雲峰迴寢室說的啊,說你們本來都被叫去辦公室,張老師讓林嘉木送你去醫務室了,後來我還去605找你呢,你倆都還沒回來就沒見著你。」袁飛松如是解釋。
「林嘉木昨晚……」他沒送我去醫務室啊——沈欽皺著眉,正好林嘉木肩上掛著他那個張揚的粉色書包從他身邊路過。
真想把人拽住問問他拿自己當藉口都幹什麼去了。
袁飛松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咋了這是?」
「沒事,走吧,趕不上吃早餐了。」
「哎,你想不想知道季雲峰乃何許人也?別走這麼快嘛!沈欽沈欽——」
袁飛松為什麼不去台灣當個八卦記者?留在森高真的屈才,沈欽想。
第4章 季雲峰
新的一天,新的開始,不變的是高一三班一如既往的吵鬧。
沈欽非常懷疑這班到底有沒有哪一點是正常的?奇怪的粉色同桌就算了,每天的自習課都沒有老師,吵得他腦瓜子嗡嗡作響。
好在……好在奇怪的同桌整天沒別的事就是睡覺——晚上睡覺白天也睡覺,那他到底一天都在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