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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姐這身體經不起折騰,你聽我的,別折騰她。」林夢槐爬起來把沈欽拖到角落裡坐下,自己也盤腿坐在角落裡,壓低聲音對他說:「你要我跟你解釋清楚,是不可能的,因為我也不知道。」
「……」
「我只知道如果是范主任附身在金主任身上干出這些事情只為把這幾個學生處理了,那他費這麼大勁幹什麼?一個一個叫來不是更保險嗎?還廣播通知?他只有這腦子的話,森高早就是我說了算了。」
沈欽一愣,隨後反應過來,沈冬說差生名單不止他們幾個,要是金主任過早暴露,即便歷史真的重演神不知鬼不覺把他們處理了,那范主任附身在他身上也完不成「夙願」——范主任是心臟病發作意外離世,如果沒有那次意外,差生名單上剩下的學生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林夢槐大概猜出他的想法,指著林檬他們說:「物理意義來說,他們現在大概已經靈魂出竅了。」
沈欽打斷她:「……哪裡來的物理意義?」這不知道是什麼空間的空間出現的那一刻,就是對物理學的毀滅性打擊,是對物理學家們科學生涯的侮辱,一切物理意義都沒有意義了。
「這麼多年森高再也沒有出過那種命案,我在想,摧毀一個人的方式除了直接奪去他的生命,是不是還有比奪去生命更殘忍的方式?」
林夢槐看上去是正經想和他討論這個問題,沈欽仔細想想,花了幾分鐘想出一種可能性:「意思是有些人還活著,但活著還不如死了。」
「范主任——那姓范的,不就是想懲罰差生嗎?如此囂張的殺人放火是最不高明的手段,他蟄伏在學校里這麼多年,就只為再處理這幾個差生?」
沈欽有些被說服了,腦子跟著也飛速轉起來,說:「所以有可能當年他的初衷並不是要把第一批差生名單上的學生都殺了,因為他不可能不知道一旦事發,差生名單一定會為他們的『自殺』負責,而他作為發起人,必然會受到相應處罰——
「但是,突然發生了一件讓他不得不這麼做的事……他就下了死手?」
「我實在是太好奇了,」林夢槐不置可否,緩緩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是真的沒什麼印象——為什麼我們都會什麼都不記得呢?你見過的其他鬼也跟我們一樣嗎?」
沈欽搖搖頭:「也不一定。」
「你有沒有發現一個問題,」林夢槐偏過頭看著他問:「有些人——我指我們這樣的——你來之後,慢慢地消失了。」
「……好像是。」
沈欽回憶起之前在操場上短暫昏迷的那一次,因為有那條紅繩所以他沒看到都是些誰在自己周圍討論「八卦」。而且秦老師孟老師都說廢棄教學樓有很多「學生」,但他親自去確認過了根本沒有。
他回應林夢槐的注視,半晌難以置信地說:「他們難道是……非正常消失?」
林夢槐兩手一攤:「誰知道呢,你姐什麼都不跟我說。」
「我姐——」我姐怎麼會知道這些呢?!沈欽語塞,嘆了口氣道:「我覺得孟老師知道的應該更多,不如問問她。」
「你說的這個孟老師我也不太記得了。」
沈欽乾咳兩聲,說:「這個孟老師,可能……」
「噓!」
林夢槐把他往後一扯打斷了他的話,兩個人緊緊貼著牆,盡一切所能躲開推門而入的人的視線。她看一眼沈冬手腕上的表,悄聲道:「上晚自習了。」
這上的是哪門子的晚自習……
沈欽跟著看向講台上,發現剛剛進來的不是別人,正是金主任。
金主任手裡拿著戒尺,沈欽看著他走到周雙面前,周雙立刻自覺地站起來,低著頭沒頭沒腦地就開始認錯:「對不起,我錯了,再也不敢了。」
這聲音比沈欽聽過的任何聲音都還要虛無縹緲,他屏息凝神,關注著金主任的一舉一動。金主任的戒尺舉起來,周雙就自動抬起了手,那藤蔓也隨之被拉伸,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藤蔓是死了的藤蔓,人也像是死了的人。
沈欽突然領會了剛才林夢槐的話——有一些手段,確實是比直接奪人性命更加殘忍。恍惚間他看到金主任手裡多了個玻璃瓶,周雙挨完板子後,那玻璃瓶里就多了一團金色的光,與這詭異可怖的場景顯得格格不入。
下一個是張幼安,就坐在周雙旁邊,也是主動站起來,麻木地重複著「對不起,我錯了,再也不敢了」這句話。沈欽眉頭皺起來,悄聲問林夢槐:「你看懂了嗎?」
林夢槐遲疑了會兒,搖頭說:「沒有——那團金色是什麼東西?」
「我們是不是得想想辦法?」
「我想不到辦法。」林夢槐看上去有些茫然,情緒也低落下去:「我甚至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知道。」
沈欽循聲望過去,竟然看到剛才匆忙「逃離」的孟老師此時從教室後門走了進來。她好像不再透明了,恢復成一個人的樣子,忽明忽暗的燈光打在她身上,她向他們走來,沒有了剛才的慌張。
她過來,站在林夢槐身邊,然後緩緩蹲下:「對不起,沈冬。」
她居然看不出來這是林夢槐?沈欽暗自扯了林夢槐一把,示意她保持沉默。
「確實是我把夢槐加進採風名單,我不想為我自己找藉口,但我只是想安慰她一下,我沒想到會出車禍。」孟響看看沈欽,最終視線又回到沈冬身上:「你阻止過我,從我死了的那天開始,我一直後悔沒有聽你的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