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頁
斯嵐再也不掩飾自己的厭惡,直接走到門邊上,開門送客。
開門的一瞬間,門口卻出現了一個秘書模樣的年輕男人。
男人穿著規整的職業西裝,抱著文件夾,一副正欲敲門的樣子。
裴嘉玉愣了一下,陡然緊張起來。
……不知道那男人在門口站了多久,有沒有聽到他們剛才的談話。
斯嵐看著那男人:「小鍾?」
「斯工,」男人誠惶誠恐地道,「抱歉,打擾您和客人談話,但是這裡有幾份急件……」
「不礙事,」斯嵐眉頭都沒皺一下,「你也只是盡職守而已,進來吧。」
裴嘉玉有些不安,但斯嵐表現得沒有任何異常的樣子。
裴嘉玉只能硬著頭皮,匆匆離開了。
——
當晚,裴嘉玉失眠了。
心中想著許多紛繁凌亂的事,想斯嵐,想父親,想從前在啟陽市的日子,想高三那年書桌上的冰鎮烏梅汁。
凌晨三點多,他才疲憊不堪地睡過去。
第二天醒來時已經是日上三竿,他連忙爬起來,打開手機,發現斯嵐的打款真的已經到帳了。
1後面6個0,斯嵐居然真的肯借給他。
他的確是打算日後攢錢慢慢還,但其實對於斯嵐會不會借給他這件事,並沒有太大的把握。
以他對斯嵐的了解,斯嵐是那種喜怒不形於色的人,但這並不代表他沒有脾氣。
相反,如果一件事真的觸及了他的逆鱗,他也會毫不留情地展現出自己的決斷和狠厲,這也是裴父當初最欣賞他的一點。
一個真正有能力的人,往往情緒異常穩定,不會輕易暴露自己的內心。
他能感覺出斯嵐昨天很生氣,大概是不爽被威脅,開門送客的時候就差直接讓他滾了。
可是他卻真的如約給他打了款。
裴嘉玉心口堵得慌,但也知道現在不是尷尬難堪的時候。
手忙腳亂爬起來,正準備去醫院交款,卻忽然接到小護士打來的電話。
小護士的聲音氣喘吁吁:「裴先生,您父親剛剛、剛剛手指動了!」
裴嘉玉愣了一秒,失聲叫了出來。
一瞬間,所有的難堪都拋到了腦後。
整個世界仿佛忽然撥雲見日,陽光傾斜而下,晴空萬里。
——
一周後,護理病房。
乾淨明亮的病房裡,床頭櫃的水瓶里插著幾支新鮮的月季花,早晨剛剛從醫院附近的花店買來,花瓣上還滴著露珠。
瘦削蒼老的中年男人躺在病床上,眼睛直直地看著天花板,偶爾嘴唇和手遲緩地動一動,看起來幾乎像是發條鬆了的老舊器械。
憔悴的中年女人坐在病床邊,緊緊地握著男人的手,眼眶通紅。
「阿姨,您別哭啊,您丈夫醒了,您應該高興才是,」小護士手忙腳亂地安慰裴母,「病人剛甦醒是這樣的,關節和肌肉僵硬,思維遲緩,感官遲鈍,所以反應會比較慢。時間長了就好了,情況好的話,病人是能完全恢復從前的狀態的。」
醫生推了推眼鏡:「您丈夫的心跳脈搏挺平穩的,這是好現象。你們多和他說說話,給他按摩身體肌肉,曬曬太陽、聽聽音樂,這些都有助於他的身體恢復。」
裴母哽咽:「謝謝……」
外面傳來輕輕的推門聲。
裴嘉玉拿著水盆和毛巾,看到屋內的場景,愣了愣,快步走過來,放下手裡的東西,將母親摟進懷裡,輕輕拍著她的背。
「都會沒事的……」
裴父已經甦醒一周了。
剛醒來時,裴父狀態很差,因為這幾年一直昏迷在床,身體各項機能都退化了,肌肉嚴重萎縮,思維和動作都很遲緩。
醫生說通過康復訓練是可以恢復的,但是需要家屬高度的耐心和細心陪伴。
一直等到甦醒一周後,裴父稍微有點恢復了自主意識,能說出一些簡單的字詞了,裴嘉玉才把事情告訴了母親。
裴母連夜趕來了首都,高興得泣不成聲。
這幾年,裴母雖然一直在江南老家養身體,但身體並不太好。
她的憔悴主要來自於丈夫出事帶來的精神打擊,如今丈夫甦醒了,她整個人都肉眼可見地鮮活起來。
裴母當即在醫院附近租了個房子,打算每天來醫院照顧丈夫,陪他做康復訓練。
裴嘉玉有些怕她累著,但想了想,還是沒有阻止。
這些年的相濡以沫,他太清楚父母之間的感情有多深厚。
即便這幾年身體不太好,一直在江南老家養身體,裴母還是會堅持每個月來醫院一趟,陪昏迷的丈夫聊天讀書,一待就是大半天。
如今忙碌起來,照顧父親,其實對於母親的健康也是有益處的。
接下來的幾天,裴母忙著跟護士學習復健知識、收拾出租屋,一直等到三天後才稍微放鬆下來。
中午吃飯的時候,她悄悄問裴嘉玉:「錢還夠嗎?」
裴父出事之初,裴家的家底就全部掏出來治病了,包括裴母的珠寶首飾和所有存款。
這幾年的醫療費,裴嘉玉一直瞞著母親,只是含糊地告訴她,自己現在掙得不少,支付醫療費是完全夠用的。
裴嘉玉故作輕鬆:「最困難的一關都過了,以後都是灑灑水啦。」
裴母遲疑片刻,小心翼翼道:「可是我看你最近網上都不發視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