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頁
「實不相瞞,昨天我來找你,其實是想勸你別去了的。」 傅無聞拆開早點,稀飯的香味瀰漫開來,「但是...」
「你知道你勸不動我。」 聞九天斬釘截鐵道。他被打擊了、被否認了,可他卻變得更頑強了,「我要做的事,誰也攔不住。」
聞九天匆匆吃了兩口稀飯,便在傅無聞的掩護下小心出院了。他裹著不合身的大風衣,這是傅無聞怕他著涼硬塞的。
聞九天開著車,先去了一趟公墓。今天是個天朗氣清的好日子,許多人出來郊遊。聞漏月的墓前依然擺滿了鮮花,還有不少人專程前來弔唁。
「你也是來看聞漏月的?」 看門大爺不認得聞九天,「怎麼也沒帶束花。」
聞九天沒吭聲。他站在遠處,沒有上前。
聞漏月的墓碑上仍然雕刻著那句她初成名時的宣傳語,「她的漂亮舉世無雙」。人們緬懷她的美麗,卻刻意遺忘了她的死因。
公墓人不算少。聞九天蹲在叢邊的樹下,靜靜等著人們散去,像只叼著草的狐狸。
桐州每天開往橫店的高鐵只有一班,聞九天沒能等到聞漏月墓前無人。
太陽升起來,氣溫高了些。聞九天脫去大衣拎在手上,轉身出了公墓。
傅岹然前往醫院時,傅無聞剛挨完醫生的訓。好在傅無聞一向擅長滑跪裝孫子,算是把聞九天偷摸出院的事給圓過去了。
傅無聞剛鬆一口氣,轉過身卻發現傅岹然正抱臂站在病房前。
「聞九天呢。」 傅岹然掃了眼病床,空空蕩蕩的。
傅無聞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傅岹然很久,一字一句道,「他去橫店了。」
第41章 教育
傅無聞的語氣意味深長,他是故意的。他在留意傅岹然的神情,讓傅岹然知道縱使用盡各種手段,聞九天仍然不屈不撓。
然而,傅岹然並不意外,也沒生氣。他只嗯了一聲,「那聞九天大概什麼時候回來?」
「這...」 傅無聞反倒措手不及。他撇了撇嘴,「等電影結束吧,具體時間誰說得准。」
「好,我知道了。」 傅岹然繞開傅無聞,打算離開。
「等等。」 傅無聞卻叫住了傅岹然。他停頓片刻,「聞九天長大了,你無權再干涉他。」
傅岹然平靜地看了傅無聞一眼。他徑直離開,一個字都沒說。
傅岹然來醫院沒找到聞九天,他自己的行跡卻暴露了出去。他剛出醫院,就在門口被沈杯的人堵住了。
「傅老師。」 來堵的人說話很客氣,拉開車門,恭敬道,「請您上車。」
在眾目睽睽下離開開幕式,傅岹然知道此事必不能輕易善了。可他多年來在極端的受控與自我中不斷橫跳,在他的潛意識裡,沒有什麼事是不能幹的。
「行,」 傅岹然也不忸怩。他坐上車后座,隨手把皺巴的西裝外套甩在旁邊,「走吧。」
車開到桐州美術館前停下,傅岹然轉了一圈後又回到了這裡。他覺得有些可笑,自己在館裡藏了一夜,竟然無人發現。
「傅老師,請進。」 工作人員引著傅岹然進到一間不對外開放的廳,裡面已經暫時改成了會議室。
門打開,何同光等一眾人都在,還有那個被聞九天潑過水的劉主席。
「諸位找我什麼事。」 傅岹然一進去,便反客為主。他身上的襯衣和西褲已經皺得不成樣子,便索性不去捋了。他直接在會議桌的主位上坐下,雙腿一疊,手搭上桌子,「麻煩快點兒。」
劉主席見到傅岹然,眼睛都快冒出火了。何同光稍微淡定一些,他走上前,「今早警察來了,那個潑聞九天油漆的人被抓到了——無人指使。」
傅岹然頭都懶得抬。他冷笑一聲,「哦。」
「開幕式的事,不論怎樣都已經發生了。」 好在何同光也沒指望傅岹然能有什么正面反應。他道,「我們希望你能配合一下,在網上發一條澄清動態,並在之後的活動里適當參與。」
「你說什麼?」 傅岹然宛若聽了個笑話。他目光掃視著眾人,「我來參加開幕式已經是最大的配合了。至於我當場離席...你們幹了什麼自己心裡清楚。」
劉主席按捺不住火,砰的拍了一下桌子就站了起來,「那還不是因為你畫——」
「我畫什麼了?你倒是說說。」 傅岹然立刻反問。他吟吟的笑意里泛著冷光,「聞愚白也畫過一幅《聞九天》,當初他沒倒台時這幅畫在美術館被供了許久。他畫得,我就畫不得?」
聞愚白的名字像一個禁忌詞。一提起他,屋內瞬間靜了下來。眾人都不怎麼敢多嘴,生怕說錯一個字。
傅岹然一眼覷破這些人的色厲內荏。他覺得荒唐可笑,自己竟淪落到與他們為伍。
「說到底,」 傅岹然下意識伸手想從兜里摸一根煙,卻發現都已經被打潮了。他收回手,指背抵了下鼻子,「不過是因為我沒遂你們的意,配合你們捧那些歪瓜裂棗的『新秀』。」
何同光走到傅岹然面前,拉開一把椅子坐下。他沒被激怒,沉吟片刻後道,「你應該是最清楚的,現在已經不是藝術的時代了。」
「沈杯要繼續下去,自然就要適應時代趨勢。」
「你是為了沈杯麼?」 傅岹然不為所動。他語氣刻薄得很,「再說了,要是沈杯真辦不下去了,我覺得不辦也不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