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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自然。」 或許是想起傅岹然在沈杯、在遊戲項目里持之以恆的隨心所欲,傅無聞冷哼著譏諷道,「論起工作,我可比你專業多了。」
「你之前不是對這個項目沒有興趣嗎?」
「我現在又有興趣了,不行麼。」 傅岹然靠在電腦椅上,隨意踢了下桌腿,滑到稍後一些的地方。他懶懶地點了下鍵盤,神態閒散得像是來度假的,「行了,開始吧。」
傅無聞不作聲地抿了下嘴,抬手示意自己公司的人上前匯報。
那人抱著電腦走到投影儀前,左右環顧了下,「那個...今天林經理不在嗎,之前我們都是跟他對接的。」
十分罕見的,林序今天缺席了。
「他請假了,身體不舒服。」 李開頓了下,有些不明顯的無奈,「你們的內容我都了解,今天由我來對接。」
「林序請假了?」 傅無聞饒有興致地看了傅岹然一眼,但說話還算隱晦,「不會是因為上次那件事吧。」
今天與會的人不少,大部分都不了解聞九天與《玫瑰,白天鵝,美人》的糾葛。
但傅岹然不打算給任何人留面子。又或者說,他本性里就不是會給別人留面子的類型。
「要回《玫瑰,白天鵝,美人》的事,」 傅岹然說,「不是我授意的。」
面對傅岹然的直接,傅無聞先是一愣。但他很快就聽出了言下之意,索性道,「但是讓林序拿走它,是聞九天授意的。」
「哦?」 傅岹然也不太意外,「沒關係,之後我再找個機會送還給他。」
「反正,這樣的機會應該還很多。」 說完這句話,傅岹然臉上不經意露出一個笑。他已經達到了今天參與這場會議的目的,不必再另尋機會開口了。
「你說什麼?」 傅無聞果然神色一緊。
「我會參與這個項目,」 傅岹然伸出一指點了點,偏頭看向傅無聞,「並且,我希望聞九天也能配合。」
「拍那個電影要不了多久吧,我很有耐心。」
傅無聞大體上是個沉得住氣的人。正式開會前被如此擺了一道,他心態倒也沒崩。
「哎,你要不要給聞九天打個電話?」 中間休息時,任可野小聲問。
傅無聞皺著眉,卻搖了下頭,「我要是去問,聞九天肯定答應。」
「之前他就跟我說過,為了工作他可以與傅岹然合作。」
任可野沒再說話,只悠悠地嘆了口氣。
無論是誰,都能看出傅岹然的真實用意絕不在於這個項目,而是在聞九天。倘若真的答應,就等於又將聞九天推回傅岹然的懷裡,他之前的努力功虧一簣。
「傅岹然怎麼能如此兒戲!」 傅無聞一時想不出辦法,又壓低聲音罵了句,「且不說能不能讓聞九天參與這個項目——就算能,這中間工作交接、人員變動...都不是隨口說說就能解決的事兒。」
「萬一他傅岹然哪天不想咬著聞九天玩兒了,那我是不是還得給他換回來?」
「想起一出是一出,把正經會議當成他表演的舞台,更是視工作為無物!」
...
任可野嘆了口氣,拍拍傅無聞的肩聊作安慰。
而在不遠處的死角,傅岹然正躺在躺椅上,雙腿交疊。臉上攤開的雜誌遮住了他睜開的眼睛,他原本只是想聽聽傅無聞打算怎麼應對聞九天的事。
傅岹然的成名源於商業包裝,但他本人並不是一個好吃懶做、虛有其表的草包廢物。他兼通東方與西方繪畫,還懂得寫代碼做遊戲,不可謂不努力。
然而,回想上一次以百分之百的認真去廢寢忘食地追趕一個目標,竟好似已經是上輩子的事了。
年少時傅岹然曾經拼盡全力地學習過山水畫,這是他到如今都對石若磊比較尊重的原因——他尊重的不僅是老師,更是從前那個自己。只是還沒等傅岹然靠本事躋身畫壇,他便被傅尚包裝了起來,隨後強行改學西洋畫。
後來,傅岹然也曾立志要當個出色的遊戲製作人——應該立志過吧,時間久遠,他記不清了。
在傅岹然的名聲和人氣下,他為這個目標作出的其他一切努力都顯得微不足道。並沒有人在乎他真正想表達什麼、真正擅長什麼,大家需要的只是冠上傅岹然的大名,究其本質甚至更像一種聯名。
傅岹然是一個十分自負的人,這突出體現在他從不肯認輸。他堅持過很長一段時間,直到他的項目被全票否決,而人們選出了一個他毫無興趣的《燦爛人生》。
傅岹然聲名斐然,卻又是一個從未真正得到過認可的人。
而一個人被否認得久了,再鋒利的雄心壯志都會被磨成懶散的玩世不恭;他沒有力氣了,他無法再承受打擊了,最後將一切付諸玩票。
傅岹然面無表情地拿開雜誌,直直地坐起來。他踩著鞋離開,腳步聲拖沓而沉重,傅無聞大概是能聽見的。
面對傅無聞的指責,傅岹然並不打算改正什麼。對他而言,這個項目從一開始就不是事業,這只是他的一次試驗。
傅岹然想看看,一個署著自己的名、卻從開始到結束都跟自己毫不相干的遊戲,到底會收穫怎樣的評價。
而現在這個項目又多了個附加功能:為他見到聞九天提供機會。
下午的會議,傅岹然沒再參加。他回到了自己的休息室,點開了那個被全票否定的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