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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並不打算做遊戲了,所以...」
孫正:「你是在效仿傅岹然嗎?」
傅岹然在做完之前的遊戲後,便也離開了這個行業。現在,他開了一間畫廊。
「不是,而是我本來對做遊戲就沒興趣。」 對於孫正的揣測,聞九天並未動怒。他道,「再次謝謝你對我的認可,但是我可能要不識抬舉了。」
聞九天剛剛入學時,選擇的是哲學專業。這個世界有太多讓他覺得匪夷所思的人和事,他想要去弄明白。
過了一段時間後,他又發現相較於自己想要明白的東西,哲學過於理論和空泛。他不明白的事沒減少,新的疑問反倒層出不窮。
漸漸的,聞九天意識到自己選錯專業了。他掙扎許久,在大二時轉投了心理學專業。
聞九天並不是個妄自菲薄的人,可他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心理一直不太穩定——在他迄今為止二十多年的生命里,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時間心理狀態都極其穩定地不穩定著。
帶著困惑和試探,聞九天在心理學系裡小心地苟著。他很聰明,又足夠努力,成績單從來也不難看;可越是如此,他反倒越是不安。
他覺得自己像一個高分低能的騙子,一想到將來有可能要給病人做心理諮詢,就油然而生出一股當代趙括的恥辱感。
第二年的寒假,聞九天沒有回國。假期很短,而他很忙。
平安夜那天,聞九天婉拒了同學和老師的宴會邀請。城市在燈火、聖誕樹和槲寄生的點綴下繁華喧鬧,聞九天冷清的公寓猶如人群中獨自的沉默。
從窗前轉過身,聞九天回到了電腦前。他打開了桌面上一個叫做《Your Life》的軟體,這是傅岹然做的遊戲。
缺乏平台加持和宣傳,傅岹然的新遊戲在默不吭聲中上線。玩家可以自行在網站下載,是完全免費的。
聞九天現在娛樂的時間不多,這個遊戲又根本不適合查攻略,他只能自己緩慢摸索,斷斷續續打到現在都還不清楚自己的進度。
用傅岹然現在遊戲發布界面的一句話說,生命本身就意味著無限的可能。它是墨菲定律的現實寫照,只要有可能發生的事,就會發生。
這個可玩性極低、缺乏爽度、也幾乎不考慮玩家體驗的遊戲,除了精良的畫面外,最大的特點就是你根本無法預料你會經歷什麼。
網絡上陸續有玩家集結,開始共享各自經歷的詭異路線。人們說傅岹然儘管不能算個好人,可至少在神經病這件事上,他是專業的。
聞九天沒有查過攻略,他也不想知道這個遊戲要如何通關。今天他剛剛經歷了一場潑天暴雨,翻過一個山頭後發現前方是蔚藍色的高山湖泊,寒風中陽光正照得湖面波光粼粼。
聞九天點擊坐下。他在想,傅岹然畫這幅圖時的心理活動。
某種程度上,傅岹然是個很直接的人。他心情不好時,會直接把畫塗得一團墨黑,所以作這幅畫時,他應當是幸福、至少是安寧的。
聞九天靠著椅背,望著屏幕發起了呆。直到天徹底黑下,窗外越來越熱鬧。
一陣鈴聲響起。
聞九天瞥了眼,是傅無聞。
「餵。」 聞九天說。
「餵。」 傅無聞笑了笑,「現在你們那邊是晚上了吧。平安夜你沒跟同學出去吃飯?」
「我很忙。」 聞九天看著屏幕上的遊戲,道,「要寫論文。」
「哦。」 好在傅無聞似乎也並不打算追問。他又寒暄了兩句,隨後頓了頓,「那個...有件事兒。」
「說。」 從接到這通電話起,聞九天就隱約覺得傅無聞有事要說。
「是這樣的。」 傅無聞說,「外公和母親墓前的東西,一直是陵園的人負責打理。」
「一般除了鮮花、食物這種易腐壞的,別的東西他們都會專門找個地方收著,定期給我打電活。」
「然後呢?」 聞九天問。
「前幾天,陵園的人打電話來,說在收拾往年物品的時候,意外從一個盒子裡發現了一幅畫,署名...」 傅無聞說,「署名是傅岹然。」
「我特地請何同光去看了看。」
「他說,從筆觸看,確實很像是傅岹然畫的。」
「陵園的東西一般是按時間收拾的。那幅畫被送來,應該正是去年除夕前。」
...
傅無聞的聲音在耳畔一句接著一句。
屏幕上一閃一爍,群山間的湖泊凜冽澄澈。聞九天怔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道,「那幅畫...畫的是什麼?」
傅無聞發來了一張圖片。
聞九天點開一看,只見一尾魚從湖面躍出,上空是白茫茫的雲,下方是雪色的冰。
「這幅畫你要嗎?」 傅無聞問,「我可以寄給你。」
聞九天沒有說話。他輕輕撫摸著屏幕上的那條魚,看見它昂揚的鬥志和一往無前的勇氣。
於是,聞九天知道,傅岹然最終走了出來。
翌日,傅岹然的畫廊前。
天還是灰濛濛的。冰雪覆住了地面,走過留下一連串的咔嚓咔嚓。
街道尚未甦醒,一道裹得嚴實的身影在門前駐足片刻,不一會兒又消失不見了。
郵箱裡落入了一個沒有封口的信封,上面寫著一個聞字。
第128章
關於傅岹然未來會幹些什麼,在他初回紐約的那段時間,人們曾有過不少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