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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發覺了什麼,聞九天偏頭看了傅岹然一眼。旋即,他攥起了拳頭,拒絕的意思十分明顯。
一旁的傅無聞什麼也沒看出來。他焦急道,「到底是什麼事啊?」
「一言以蔽之,幕後真正的操縱者是你們的爺爺。」 聞九天雙拳緊攥,「是他決定要走仿古這條路,是他逼著傅巍去我外公手下學畫,也是他把沈杯變成了一個仿古學童選拔大賽。」
「這件事...」 聞九天說著竟笑了出來,幾滴晶瑩的淚珠伴隨著笑聲飛濺而出,「這件事本來根本就不難猜的。」
「畫廊掌握在誰的手裡?傅巍會聽誰的話?甚至是你...們的父親傅尚,他會為誰保守這麼多年的秘密?」
「真相昭然若揭,只可能是你們那縱火自焚的祖父。沒記錯的話,他叫...傅德?」
「等等。」 傅無聞打斷了聞九天,小心翼翼道,「那這事兒,跟石若磊又有什麼關係呢?」
「因為畫廊第一幅仿古的畫,是石若磊作的。」 聞九天唇角掀起一個更大的弧度,眉眼彎彎,「那幅被珍藏多年的《我觀山觀我》,其實是石若磊的仿作。」
「只可惜誠如你所說,」 聞九天看向傅岹然,兩抹淺紅順著眼尾落向臉頰,「二流畫家石若磊心氣頗高,不甘心當仿古的槍手。傅老爺子需要新的人手,這才有了後面的故事。」
傅無聞踉蹌兩步,跌坐在椅子上。
聞九天卻像是並沒注意到他,目光始終落在鎮定自若的傅岹然身上。
「這事兒...這事兒你小時候聽說過嗎?」 傅無聞有些哽咽,看向傅岹然,「你小時候跟著石若磊學畫畫,祖父那麼看重你,你...」
對傅無聞的追問,傅岹然充耳不聞。他與聞九天對視,淡定得仿佛剛剛所說的一切都不算什麼。
「好。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了。」 傅岹然換了一條腿疊起,「現在說正事吧。」
「正事?」 旁邊的傅無聞疑惑地看看他倆,「這還不算正事嗎?」
傅岹然冷笑一聲,瞥了聞九天一眼,「你說呢。聞九天叫我來,怎麼可能只是為了告知我真相呢。」
聞九天看了傅岹然一會兒,方才咄咄逼人的氣勢漸漸收去。
他掀開被子,抿起嘴低下頭,伸出一隻手像小時候那樣揪住了傅岹然的衣袖,眨著紅紅的眼睛楚楚可憐道,「哥哥,你再幫我最後一次,好嗎。」
「……」
「……」
「……」
第106章 等到那一天
病房裡倏地捲起一陣風。白熾燈下,聞九天低垂的臉龐一如往昔。
他當然早已不是會溫順地低下頭顱的天鵝,只可能是勉強收起獠牙的猛虎。
聞九天有多少次像今晚這樣向傅岹然發出懇求?
其中有多少次是真心的,又有多少次是恃寵威脅?
傅岹然雙目微怔,無數個過往在他的面前轟然倒塌。
「那個...」 傅無聞扶著椅背勉強站起。他仍舊是完全沒懂,猶豫著要不要離開,「你倆現在要談的到底是什麼事兒?需要我在場嗎。」
聞九天抬起頭,輕聲道,「等需要的時候,我再叫你進來吧。」
「你不需要裝什麼。」 傅岹然冷淡地移開目光,微仰著脖子好似不肯認輸,「這對我沒用。」
「行。」 聞九天從善如流。他盤腿在床上坐好,面對著傅岹然,「我的要求很簡單,你去復健。」
「石若磊答應我,只要你能重新提筆作畫,他就會為我在公眾面前作證。」
傅岹然:「石若磊也是個聲名狼藉的人,他說的話別人會信嗎?」
「至少在我外公和畫廊的事情上,已經沒有任何人能比石若磊更有可信度了。」 聞九天背挺得板兒直,「因為對於大眾來說,我有撒謊的動機,而石若磊沒有。」
「至於你...你不是親歷者。」
傅岹然默不作聲地聽聞九天講完,沒有立刻反駁。
他看起來心平氣和的,唇角甚至還有一抹似有若無的弧度。
直到聞九天陳述完畢。傅岹然眼角一抬,眸光寒如冷箭,「你知道傅巍是怎麼死的嗎?」
「知道。」 聞九天面不改色。
「不,你不知道。傅巍曾經拼死逃出傅家,在紐約的貧民窟隱姓埋名。」 傅岹然面無表情,唯有胸膛無法克制地起伏著,「不能畫畫的傅巍跟廢人沒什麼兩樣,何況是在貧民窟里。他缺乏生活自理能力、學不會融入人群,更不懂得其他謀生手段;如果不是遇見了我的母親,他遲早會在流浪中橫死在紐約街頭。」
聞九天鎮定自若地聽著,卻放空了自己的目光。他即使坐在傅岹然的正對面,也拒絕與其對視。
「而我的母親顯然也是個標準的底層窮人——她曾經因為愛情救助過傅巍,卻最終在生下我後遺棄了我。」 那雙平日裡漫不經心的眸子此刻睜得顫抖,傅岹然雙目通紅,淚水在他的眼眶裡循環打轉,遲遲不肯落下,「你懂嗎?」
「即使是在這種窮困得毫無尊嚴的環境裡苟且偷生,傅巍也從未想過要回頭。」
聞九天沉默不語。傅岹然不會單單為了傅巍如此激動,他敘述的遠不止是傅巍的人生,更是他自己的將來。
傅岹然躬身向前,湊到聞九天鼻尖下。他雙唇微啟,出神地喃喃道,「可是...可是傅巍還是沒能逃掉。他被抓了回來,或許也殊死抵抗過,但最後在心灰意冷中選擇了自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