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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同傅岹然告別時,聞九天曾揚言自己要去盡情地探索和享受這個世界;只是,這一切似乎也並沒有他想像中的那麼容易。
跟聞九天一起拼車去機場的,是他某節課的小組作業同伴,一個在美國長大的熱情東北人。
「聞,你就回去呆半個月,需要帶這麼多行李嗎?」
聞九天還算樂意和這個人相處,因為他儘管熱情,卻並非好奇心過剩,唯一的問題就是話有點多。
「嗯。我東西多。」 聞九天不欲多說,言簡意賅地回答了問題。
「對了,之前一直沒問,你是哪裡人啊?」 熱情同伴問道。
「桐州。」 聞九天說。
「桐州啊...」 那人眯著眼睛想了想,「哦我知道這個地方!我小時候在電視上看到過,你們那兒是不是出過很多畫家,還有個繪畫比賽...那比賽現在還在辦嗎?」
「說起來,桐州我還沒去過呢,有什麼好玩的嗎?」
「.........」
「.........」
拖著三個行李箱的聞九天停住腳步。
同伴也停下腳步。他一臉疑惑,「怎麼了?」
北風呼呼刮著,聞九天似乎深深按下了一口氣。他抓著帽檐,把毛線帽往下拽了拽,徹底包住了他通紅的耳垂。被壓平的碎發從邊緣垂下來,貼在臉側顯得十分柔軟。
「沒什麼。」 幾秒後,聞九天面無表情地重新拖起行李箱,「被吹得有點冷。」
「桐州...沒什麼好玩的。」
「冷?」 同伴更疑惑了,「從咱們下車的地方到機場裡就幾步路,你還冷?」
「幾步路我也冷。」 聞九天說著呼了兩口熱氣。他在機場門前找到推車,將三個行李箱放了上去,推著小跑了起來。
候機的時候,聞九天給傅無聞發微信。
「我明天落地上海,航班信息發你了。」
過了幾分鐘,傅無聞的回覆跳了出來。
傅無聞:「哦...」
傅無聞:「雖然也不是不歡迎你回來...但是第一個假期,你真的不考慮和同學一起出去玩嗎?」
傅無聞:「我上大學那會兒,除非錢用光了,否則根本不想回家。」
聞九天:「。。」
聞九天:「你可以不來接我。」
發完這條消息,聞九天冷著臉給手機鎖屏。他撇了下嘴,看起來不甚愉悅。
一旁的東北同學卻難得安靜了下來。他在手機上戳戳搗搗,似乎隔一會兒就會瞟聞九天一眼。
「怎麼了?」 聞九天終於忍不住了。他有些無奈,主動問道,「有什麼事兒嗎?」
「呃...」 這位健談的同學難得語塞,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聞九天瞥了眼他亮著的手機屏幕,上面是一則與桐州畫壇有關的新聞,文字下方是並排的兩張照片,一個是聞愚白,另一個是傅岹然。
這樣的報導在這兩年間一直時不時就會冒出來,幾乎成了半個流量密碼。人們很樂於比較兩個不同時期的桐州畫壇的代表人物——哪怕看不懂畫,但可以對他們波瀾壯闊的人生經歷指指點點。
「我只是想搜一下桐州有什麼好玩的...」 同學有些不好意思,將頁面往下滑了滑,屏幕上出現了聞九天的照片,下方是一行小字:他的漂亮舉世無雙。
同學乾笑兩聲,試探著將手機往前遞了下,好奇道,「聞九天,沒想到你還是個名人啊。幾百萬粉絲的帳號,你幹嘛註銷啊?」
兩年前的那個除夕夜,在聞九天發布了那則為遊戲正名+永久停更的聲明後,他的帳號就爆炸了。
他主動地想要從人前退居幕後,人們卻反而更加瘋狂,似乎偌大一個網絡少了聞九天就塌了半壁江山一樣。
那些曾經路過、厭惡過甚至謾罵過聞九天的人們,開始重溫他從前的視頻、直播回放,甚至他寫的那篇《大師的價格》也在某個領域被「奉為圭臬」。
大家毫無道理地堅信,這篇文章就是聞九天寫來罵傅岹然的。聞九天醒得比所有人都早,聞九天罵得比所有人都勇敢——在大部分人都還被傅岹然的「假面」所蒙蔽時,他聞九天就已經一身孤勇地站了出來,敢與傅岹然為敵。
聞九天在當年的帖子下認真解釋了一次,可是沒用;
聞九天刪掉了讀那篇文章的直播回放,還是沒用;
最後,聞九天打破自己立下的規矩,他發了一條新的動態,聲明自己從不支持有關傅岹然的惡評——然而,人們的關注點只在於,聞九天他又上線了。
如果繼續討論傅岹然的話題,是不是聞九天也會持續發聲?
至於傅岹然的真相為何、聞九天在這個過程里是否會受傷,那不是吃瓜群眾會真正在意的事。
聞九天平生第一次,切身感受到了傅岹然曾經的無力。他被高高地架在人群中央,實際卻動彈不得,什麼都不做了。
於是,在除夕的半個月後,元宵節那天,聞九天終於註銷了自己幾百萬粉絲的帳號。他把從前的所有視頻打包分享了一個免費的網盤,誰想看自己去看吧。
只是,這瘋狂的故事卻並沒有因聞九天的強行退場而停止。
在聞九天退圈後的兩年,關於他的帳號如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還曾經有不止一個人招搖撞騙,瘋言瘋語假裝自己是聞九天的小號,但最終都因不經意流露出正常人的馬腳、本質不夠瘋批而被認證為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