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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時...我當時如果再堅強一點,就好了。」
「你堅強不了。」 閆飄颻輕描淡寫道,「我那會兒是想救你,但我很快就發現你根本離不開傅岹然,他就像你的神,哪怕在你身上留下一道道鞭笞的血痕,你也還是會跪下來求他原諒。」
「這不是你的錯。非要說的話,這是傅岹然的錯,是你媽媽的錯,是你未曾謀面的父親的錯,卻惟獨不是你的錯。」
「不過你能自己意識到,我很欣慰。」 閆飄颻罕見地露出了一個沒有譏諷的笑。她今天披著頭髮,也沒有化妝,秀美的臉上已經有一道道歲月的痕跡,讓她看起來鋒芒少了許多。
聞九天低下頭,沒有說話。他如今不再害怕面對傅岹然了,卻開始害怕面對旁人關懷和期望的目光。
譬如任可野,譬如閆飄颻。
「你接下來打算做些什麼?」 閆飄颻語氣輕快。
聞九天抿了下嘴,依舊沒有抬起頭,「我之後可能會在傅岹然的工作室呆一段時間。」
桐州。
傅岹然臨時缺席了原定於活動後舉辦的媒體見面會,原因不明。
他隨心所欲得像是不打算在這片混了一樣,把向記者解釋的爛攤子一股腦丟給了何同光。
「聞九天的事?」 何同光倒是沒太生氣。他似乎早就看出了如今的傅岹然處在搖搖欲墜的崩潰邊緣,「我記得你從前,是不會為了私情耽誤工作的。」
是。
直到今天,傅岹然都很厭惡這種行為。他覺得這很愚蠢,可他別無選擇。
「既然回去了,」 何同光大度地拍了拍傅岹然的肩,「就跟聞九天好好談談。往後餘生還很長,你倆總不能靠打架和冷戰過日子。」
「.........」
回程的路上,傅岹然無比焦躁。他拿起水杯,右手卻怎麼也擰不開瓶蓋,五根手指像是線路錯亂了一樣不受控制地發著抖。
一旁的李開注意到傅岹然額角的汗和陰鷙的眼神,一聲也不敢吭。
傅岹然又換了一隻手。他想用左手去擰,可握著杯身的右手使不上力,平平無奇的玻璃杯在他手上顛來滑去,仿佛隨時都有可能哐當墜地摔成粉碎。
傅岹然的手原本傷得沒有這麼重的。
可不知不覺間,他賠給聞九天的東西已經越來越多。
多得沒有止境。像大漠的風吹塌一座沙丘,數不盡的堅硬沙粒接二連三地潰敗,直到被夷為一片平地。
根據盯著的人匯報,聞九天已經回去了。他應該是在閆飄颻家蹭了一頓午飯,下午悠哉悠哉地回家後就沒再出門。
傅岹然克制地按了兩下門鈴,沒有像自己習慣的那樣咚咚捶門。他吞咽了下口水,不一會兒門開了。
「咦,你今天不上班嗎。」 聞九天倚在門前,懶懶地打了個哈欠。他穿著一件灰色的衛衣,脖子上掛著耳機,頭髮像是剛洗過吹乾的樣子,蓬鬆地搭在額前。
傅岹然正想用一種強硬而不失溫柔的語氣解釋自己的來意,聞九天卻已經轉身回了屋裡。
「進來吧。」 對於傅岹然的到來,聞九天既不意外,也不在意,「自己換鞋。」
他歪回了客廳的沙發上,拿起手柄,面前的電視機上是打到一半的遊戲,「隨便坐。」
傅岹然換好鞋後進來,站在沙發後注視著屏幕,「你最近就天天在家打遊戲?」
「關你毛事。」 聞九天翻了個白眼。
「大公子來了。」 萍姨從廚房出來,看見傅岹然十分欣喜。她在圍裙上擦了擦手,笑道,「今晚留下來吃飯吧。」
傅岹然沒有答萍姨的話。他沖聞九天看了會兒,只見聞九天目不轉睛地盯著前面,壓根兒不理他。
「萍姨,今天我找聞九天有點事。」 傅岹然在沙發前坐下,鬆了鬆手表,「你先走吧。」
「啊?那你倆晚上吃什麼呀。」 萍姨問,「你會做飯嗎?」
傅岹然:「.........」
「反正我不會。」 聞九天撇了撇嘴。
萍姨轉身去廚房做菜了。或許是出於對傅岹然的敬畏,她還特意關上了門。
客廳里只剩下傅岹然和聞九天兩人,遊戲悠揚的BGM和激烈的打鬥聲此起彼伏。
傅岹然靠著沙發背,伸手捏了捏聞九天柔軟的後頸,「寶寶還在生氣呢。」
「八百年前我就跟你說過,我不想再聽到這句話了。」 聞九天看都不看傅岹然一眼,「你再說一次,我直接拿菸灰缸敲破你的頭。」
「.........」 傅岹然也不為意,他笑了聲,臉色卻伴隨著弧度冷了些,「今天去見閆飄颻了?」
聞九天按鍵的手一頓,無語地抿了下唇,「你先閉嘴。有什麼事兒等我這局打完再說。」
「我沒想到你也喜歡這麼膚淺的遊戲。」 傅岹然拿起面前的卡帶盒看了眼,「被傅無聞傳染的?」
「我本來就是個膚淺的人。」 聞九天三下五除二結束了戰鬥,看著傅岹然道,「我不喜歡故弄玄虛的東西,對你的藝術和自我表達也從來就沒有興趣。」
「所以我不會像李開、林序、何同光還有李非凡那樣,對你頂禮膜拜。」
傅岹然眼角笑意未減,只是唇縫緊了些。
「要不要試試?」 聞九天存好檔,把手柄遞給傅岹然,「你口中膚淺的遊戲。」
傅岹然瞟了眼手柄。可還沒等他說話,聞九天就又麻利地收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