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包廂里的酒味發酵般的濃烈了起來,有些難聞。聞九天不餓,也沒人勸他喝酒吃菜。眾人你來我往的吵鬧中,聞九天一言不發,打著哈欠揉了下眼睛。
「不過!」 就在聞九天快要睡著的時候,田炎卻一反常態地話音一轉。
聞九天被吼得一激靈,整個醒了過來。他抬起頭,朝田炎看了眼。
田炎站了起來,一手按傅無聞的肩,眼睛卻看向了聞九天,「你們要真是死都不想砍,現在倒有個機會。」
聞九天將信將疑地看向傅無聞,卻見傅無聞的面容既不意外也不。
聞九天忽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聞氏畫廊賺不到錢,根源在於頂著聞愚白的名字。他們在業內寸步難行,只能靠公司其他業務養著。
機會?
田炎抓著酒瓶走到聞九天身邊,用力拍了下他的肩。
聞九天霎那間想起今天似乎諸事不宜,「什麼?」
田炎捏著聞九天的肩,泛紅的眼睛睜得賊大,一字一句道,「傅岹然回來了。」
聞九天不自覺地微張開了嘴。一股涼意從脊背流向整個軀體,聞九天的下唇顫了兩下後逐漸發紫。
傅岹然回來了。
真的回來了。
像是那個被拳打腳踢的紙老虎毫無徵兆地從畫卷里一躍而出,活生生地在你面前露出了冒著熱氣的獠牙。
昏過去前的最後一秒,聞九天想,今天才是最該被丟進垃圾桶的東西。
「我跟傅岹然那邊搭上線了,他還是有意願的。」
「不然我今天也不會叫你倆來。」
「咱倆這麼多年交情,我還能害你不成?」
...
聞九天醒來時,睜眼面前是一間病房。傅無聞正和田炎坐在一旁的沙發上閒聊,這間屋子裡沒有旁人了。
「你醒了?」 傅無聞見聞九天睜開眼,連忙走了過來,「感覺怎麼樣。」
聞九天前額鈍鈍地疼。他並沒有什麼生理上的問題,單純是受了刺激。
「我,」 聞九天拒絕了傅無聞的攙扶,略顯費力地撐著自己坐起來。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擺擺手聲音發著虛,「我沒事。」
「我就說沒事兒吧。」 田炎嘖了一聲,也從沙發前站了起來,「傅無聞還非得送你來醫院。」
「傅——」
傅無聞意識到田炎又要說什麼,沖他使了個眼色。
「傅岹然怎麼了。」 聞九天低著頭,卻主動問了句。
「傅岹然能怎麼了,」 田炎感到無語,「傅岹然回國了!說到底你們仨還是兄弟。他現在沒有簽畫廊、沒有遊戲公司,正在組建遊戲工作室。」
「這不你們正好可以合作嗎!」
聞九天沒有說話,手指輕微蜷縮。
「我知道,」 田炎苦口婆心,「當年畫廊破產的時候傅岹然沒有留下來共渡難關,你還潑了他一桶顏料。整整一桶!」
「但傅岹然他現在願意回來,還能幫你們不少,聞九天你何苦跟錢過不去呢?」
聞九天從田炎的話里聽出了什麼。他抬起頭,聲音平得有些瘮人,「你跟傅岹然聯繫過了。」
田炎被盯得不太自在,索性道,「對!聯繫過了!還是我主動聯繫他的!」
「傅岹然一幅畫1.1億港幣啊!1.1個億啊!」 田炎說得捶胸頓足,「你那個小破畫廊有他一個就能養活了。」
聞九天靜靜聽著,沒有直接表態。
田炎說完就走了,剩聞九天和傅無聞在病房裡面面相覷。
「你的意見呢。」 半晌,聞九天問。
「這件事上我沒有任何態度。我對外公的感情沒有你深,跟傅岹然也沒什麼個人恩怨,所以我都可以。」 傅無聞在聞九天面前的椅子上坐下,坦然道,「你要答應,我就去談;你不願意,那就算了。」
「但是,畫廊太燒錢,我們公司真的耗不起了。」
「我不可能放棄畫廊。」 聞九天連個停頓都沒有,聽起來冷靜而克制。
「行。」 傅無聞也很利落,「那我明天就回上海去找傅岹然。」
「你呢,一起去嗎?」
病房的燈下聞九天的臉煞白煞白的。他的唇沒幾分血色,整個人看起來像被冰凍過似的。
「不去。」 聞九天下意識地死死扣著被角。
(二)
上海。
沒過幾天,傅岹然就見到了主動上門的傅無聞。他並不意外。
「看見是我,是不是有點失望啊。」 傅無聞說。
「也還行,意料之中。」 傅岹然示意李開給傅無聞倒杯水,「田炎應該都跟你們說過了吧。」
傅無聞點點頭,「我們公司就是專業做外包的,你想做什麼樣的都可以——只要錢到位。」
「至於畫廊...這個主要是聞九天的執念,你自己搞定吧。」
聽見聞九天這個名字,李開不由自主地睜大了眼睛。
傅岹然微微一笑。他豎起一指支頤,像他在那幅著名的自畫像《我》里一樣。
「我還有一個額外的條件。」
傅無聞:「什麼?」
「我對你們公司缺乏了解,但聞九天是我親手教出來的。」 傅岹然連假正經都懶得裝一下,「所以聞九天必須親自參與合作業務。」
傅無聞揉了下眉心,「這個我現在不能保證。聞九天本來就不可能親自參與每一項合作業務,何況還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