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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整的。」
「而且感覺年紀很小...」
「說不定中學都沒上完。」
「他真人看起來也沒那麼神經病,誰知道天天在網上都發些什麼瘋。」
「博眼球嘛,躥起來黑紅的不都這樣。」
...
聞九天面無表情地拽著任可野離開,一路上都有人有意無意地朝他們看。
「除了給甲方作報告,這輩子都沒有這麼多人看過我。」 任可野小聲說,「看不出來你心理素質還挺好。」
「經常有幾十上百萬人同時在線罵我,」 聞九天聲音波瀾不驚,「麻了。」
稍稍走遠了些後,聞九天鬆開了手。這是最後一個展廳了,兩旁的櫥窗里放著許多劇照,最裡面的牆壁上則掛著一幅不大不小的畫。
在這個展覽里,一幅畫顯得很突兀,可它卻占據了最中央的位置。
畫是粉白相間的,遠看像一隻天鵝,近看才能發現是個少女。
畫的旁邊還附上了作者的個人照片和生平。這是個很美的女性,空靈飄逸,純粹倔強得仿佛不屬於這個世界。
只是從生卒年份看,她紅顏薄命,未享天年。
下面還有一行小字評價:她的漂亮舉世無雙。
「聞漏月?」 任可野湊近,看見了作者的名字。他意識到了什麼,回過頭看向聞九天。
「是我媽媽。」 聞九天的語氣沒什麼情緒。他深吸了一口氣,「我跟她不太熟。」
任可野卻能看出聞九天平靜下的破碎。聞九天是個真誠的人,他是會受傷的。
「哎,」 任可野換了個話題,認真道,「畫展的事,你真的不怕?」
「這才幾天就有人潑你招牌了。萬一下次潑硫酸呢?現在這個社會,什麼人都有。」
「我不怕,」 聞九天站在幾米開外,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牆壁中央的那幅畫上。他雙手揣在衛衣兜里,「我見過更厲害的。」
「就這,還嚇不到我。」
任可野眯了下眼睛,好像意識到了什麼。他想了想,「那個畫展,對你就這麼重要?你們的畫廊業務年年賠錢,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留著它是為了洗錢呢。」
演出離開始只剩不到半小時,可以入場了。展廳里的人漸漸少了,大家都在往外走。
「這個畫廊,最初是以我外公命名的。」 聞九天說著,仿佛哽咽了一下,旋即又恢復過來。「其實我6歲時,我外公就去世了,但他是唯一一個真正照顧過我的長輩。」
「我小的時候,人們每每見到我,都要滿臉堆笑地誇讚我的外公;可是忽然有一天,人們又齜牙咧嘴地罵他逼死了學生。」
任可野幾不可聞地發出一聲嘆息。
「畫廊出事的時候,我18歲。」 聞九天不明顯地清了下嗓子,聲音偽裝得比他這個年紀要成熟,「傅岹然說我根本不了解我的外公,說我對藝術的鑑賞能力遠不足以判斷我外公的畫是不是請了槍手。」
任可野思索道,「然後你潑了他一桶顏料?」
「是。」 聞九天孤傲地抬了抬下巴,臉上泛著冷意,「我承認我是不懂,但他傅岹然沒資格這麼說。」
「所以,」 任可野說,「你是為了你外公,才堅持把畫廊開到今天?」
「聞氏畫廊當時有很多年輕畫家,並不是人人都像傅岹然那樣年少成名。」 聞九天淡淡地轉過身,「他們都是衝著我外公的名聲才來的,我必須要給他們一口飯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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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傅岹然白天就去了工作室。這段時間工作室在招聘,李開已經組織起了幾個人,開始搞面試。
傅岹然不管這些事,也不喜歡吵。他關上門,一個人在自己的辦公室里工作。
傅岹然完成了今年聯名款的設計、發給合作的時尚品牌,然後點開了那個被斃過的遊戲項目的文件夾。
這個項目當初在策劃階段就被集體否了,原因是遊玩機制很無聊:上手難、上頭慢,還不太好安插氪金。
傅岹然當時在會上沒說什麼,甚至沒表現出什麼不悅。他把其他相關資料都銷毀了,只在自己的電腦上留了一份備份。
這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被所有人不看好的項目,這也是一個完全源於傅岹然的靈感。它比其他冠著傅岹然大名的遊戲、以及那些亂七八糟的聯名款,都更接近傅岹然本人。
接到傅無聞的電話時,傅岹然正在設計遊戲中的一個場景:昏暗黎明。
「餵。」 傅岹然接通後點了外放,把手機放在一旁,繼續著手上的工作。
「聞九天有聯繫你嗎?」 傅無聞有點疲憊。
「沒有。」 傅岹然語氣平淡。
「你就一點都不擔心嗎?」 傅無聞的聲音激越了幾分,「怎麼說昨天也是因為你,他才跑的。」
傅岹然停下敲擊鍵盤的手指,抵了下鼻子。
傅岹然並沒有太大的興趣去不厭其煩地陪聞九天玩貓捉老鼠的遊戲,效率極低。
說好了給聞九天半個月時間做決定,那麼這半個月裡,傅岹然就不打算多做什麼。
「你有什麼想法嗎。」 傅岹然單刀直入地問。
傅無聞也不再廢話,「我知道聞九天今晚會去看閆飄颻的舞劇,但我晚上有應酬,沒時間去堵他。」
傅岹然看了眼自己的工作計劃日程表,不咸不淡道,「你的意思是讓我去?他不久前才潑了我一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