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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如此,聞愚白還宣布閉關,再不收徒。
聞愚白不是那個處心積慮地培養並控制傅岹然的人,自然也就不可能是操縱傅巍一生的人。
在傅岹然和傅巍的身後,還站著另一隻手。
雨滴噼里啪啦地落下,一下比一下更大、更重、更密。聞九天一手撐頜坐在花壇上,宛若一具思想者的雕像。
天光漸暗,被大雨洗禮著的聞九天對周遭的一切無知無覺。
恍然間,他好似看見天際浮起一道虹光,照亮了晦暗重重的雲。
是誰教傅岹然畫畫的?
一身濕漉漉的聞九天站了起來。他拖著身子,邁著沉重的步伐一步步朝住院區走去。
石若磊。
第100章 才華橫溢的右手
病房裡,傅岹然正在吃著蘋果,面前放著筆記本。蘋果削皮後被切成小塊,放在碗裡,上面插著一根牙籤。
傅岹然吃一塊蘋果,敲幾下鍵盤。旁邊的李開時不時抬頭瞟一眼,仿佛無事可做更讓他感到不安。
「聞九天?!」
門一開,一個濕漉漉、渾身上下滴著水的人影出現。
李開朝門口看去,登時大驚失色,「你怎麼淋成這樣,去哪兒了?」
聞九天推門進來,不作聲地繞開李開,目光直勾勾地看著傅岹然。
傅岹然淡定地放下牙籤,掀了下嘴角,「回來了?對於我的坦誠,你還滿意麼。」
對聞九天狼狽不堪的模樣,他並不意外。
「還行。」 聞九天聲音沙啞,偏頭看了李開一眼。李開立刻會意,忙不迭起身離開病房。
傅岹然兩邊嘴角同時彎起,沖聞九天露出了一個標準得不正常的微笑。
聞九分略帶嘲諷地冷哼一聲,「坦誠?傅岹然,你我之間談信任沒有意義,談坦誠就更是扯淡。」
他哐當兩聲拽開凳子坐下,翹起腿,下唇顫了兩下,「我已經想明白了。不論是對你、還是對傅…」
話到嘴邊,聞九天舌頭一卷頓住了。傅岹然一挑眉,看出了他拼命壓制的禮貌和善良。
「…對傅巍老師,」 聞九天不太自然地咳了兩下,聲音恢復如初,「我外公都是無辜的。」
「你想靠花言巧語擾亂我的心智,做夢。」
傅岹然靜靜聽著,不為所動,「所以呢?」
「所以你別想就這麼算了!」
聞九天厲聲著,起身一把揪起傅岹然的領口。他的嘴唇伴隨著聲線一起顫抖著,流動的眸光克製得像暗流涌動的水面上執拗地罩著一層薄膜,不讓它噴射出來。
「你答應過我要盡力的…」 聞九天出神地望著傅岹然,喃喃自語中有幾分魔怔,「你答應過我的…你必須,你必須…」
傅岹然被揪著領子微仰著頭,呼吸不得不急促了起來,可神色卻平靜如常。
雨勢漸停,病房裡重新歸於靜寂。他望著聞九天。恍惚間,濃濃的悲憫在空氣中流淌開來。
這場景出奇的浪漫。傅岹然緩緩握住聞九天顫動的手腕,極輕且柔地往外拽,像是生怕弄疼了他一樣,「寶寶,你耐心一點。」
聞九天已經不記得上一次被傅岹然叫寶寶是在什麼時候。他應該是發火了,他記得自己小時候很喜歡這個暱稱,後來忽然有一天就厭煩了起來——厭煩得簡直不能容忍。
他拼命向上爬、向上爬,終於把傅岹然踩在了腳下。而此刻,他居高臨下地抓著傅岹然的領子,卻還是會為了那一句輕哄而神思動搖。
傅岹然摩挲著聞九天的掌心手背,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
「聞九天,承認你對我有所依賴,並不是什麼難為情的事。」 傅岹然用標誌性的循循善誘語氣道,「我會幫你,但是你要耐心一點。」
聞九天怔怔的,錯愕著鬆開了手。他直起身,手從傅岹然掌心利落地抽回,挪開目光強自鎮靜道,「你打算怎麼幫。」
「我已經想到了一個會有突破口的人了。你的老師,石若磊。」 聞九天語氣生硬而任性,說著卻不敢看向傅岹然。
傅岹然仰望著聞九天,氣勢卻更加沉穩。看著聞九天瀕臨崩潰的樣子,他唇角勾了下,「好,不過我需要時間。」
就事論事地講,傅岹然本人並不相信石若磊要為傅巍的死負責。
原因很簡單。首先,以石若磊的能力,他根本教不出傅巍;其次,石若磊那缺乏靈性的畫作,也不可能出自傅巍之手。
石若磊一輩子單方面視聞愚白為死敵,到老了卻還是連抄都不會抄,只能拼出一幅「四不像」的聞愚白。
這種本事,怎麼可能是操縱傅巍的那隻手?
但是,現在聞九天認真地懷疑到了石若磊頭上。
傅岹然答應過聞九天要「盡力」。他不是個正直到會重信守諾的人,可是眼下他不能失去聞九天。
他從來就不能失去聞九天。
傅岹然和聞九天好似站在一條雲端之上的鋼絲兩端,有時你退我進,有時相互靠攏。
這場博弈或許會持續很久,但結局是註定的:他們之中必然有一人會先從高處墜落。
傅岹然住院期間,工作室的事都落在了聞九天肩上。
也許是出於不想虧欠的心理,聞九天替傅岹然承擔了絕大部分的活兒,比從前更加努力。
但唯有一件事,是他替代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