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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到了高台下,我隨著其他秀女們端正地做了個萬福。
起身時,視線餘光輕巧地帶過了上面的兩人。
右邊的女子鳳冠霞披,光襯於眉目之間隱有威態。唇角輕揚,未成弧度卻若展笑顏,眼角吊立,與雙眉似即又離。沒過多脂粉,一副母儀天下的風姿,想來應該就是當今的皇后。而左邊的女子姿色稍顯平庸,鵝蛋臉,秀唇柳眉,乍眼看去竟和玄燁有幾分相似,一時間也不知她的身份。
「宛文,走了。」聽到耳邊雅薇的話傳來,我急急回神間才發現眾人已向自己的座位走去。
我忙轉身跟上,餘光掠過,竟然發現皇后正用很是玩味的目光看著我,仿佛若有所思,心下一驚,步子不僅又加快了幾分。
眾人落座不久,戲曲就「咿咿呀呀」地唱上了,可是皇上還沒來,這讓那些小主們不免有些惴惴不安。
恐怕全座只有我盼的卻是他最好不要出現,或是出現了也不要看到我。
天色郁發暗了。星辰密布。
台上的戲子唱得很是動情,可惜我聽不懂他們在唱什麼,只能盯著粉黛中明艷的臉發呆,心裡想著他們的裝扮著實漂亮,也不知是不是個個都是奶油小生。
無奈水袖的撫動加速了思維的渙散,我的眼漸漸無意識地眯合。面前的景致點點消卻,手是托著腦袋的,沉重的感覺開始四漫。
這時有人霍然挑開了我的手,柔軟的肌膚相互觸碰,恍若陡然失去重心,一時間感到天旋地轉間。下意識我就一瞬的忙亂,再次看清周圍的環境,才弄清楚自己現下的處境,而此時,我已從座位上站起,立在了萬千的視線之下。
坐在我旁邊的,一個是雅薇,還有一個是納喇氏·玉兒。
這時她們看我的目光都是充滿疑問。
我心裡有些泛惱。
怒的是她們中的一人顯然是明知故問。但周圍的視線結成了網,將我嚴實地裹在了裡面,而對面直視我的,恰恰正是皇后和那位皇妃。
「宛文小主,可有什麼事?」走過來一個身份較高的女官,斂聲問我。
皺了下眉,我稍許低下了頭:「沒什麼事,只是夜寒了,身體感到有些不適。」
這實在是個極爛的藉口,那女官顯是不信,眼中全是狐疑,但我一咬牙乾脆死活認到底。
她無他法,只好去向皇后稟報,不多會便帶回話說:「皇后娘娘說了,如果小主真是玉體不適,可以先行回到秀女宮。」
這回復正合我意,我慌忙畢恭畢敬地應下。
「小主,奴才送您?」從旁邊走出一小太監,一臉的諂媚。
「不用勞煩公公了,路我自己識得,我自己回去便行。掃了大家的興那才是過意不去。」我從他手中接過燈盞,遠遠向皇后作了個萬福,即轉身退離了。
外面的風有點寒,道上孤寒地沒有人。
我緊了緊衣衫,倒是感到一陣輕鬆。
燈籠里的燭火忽隱忽明,躍動不定。
來時的路我大致記得,於是在宮牆間不緊不慢地穿梭,心裡想起暫時離開可以躲過一「劫」,確是高興。
正走著,無意瞥見前放的路邊有扇拱門。
靜靜地風從中帶出了淡淡的花香,經寒氣一吹,零碎地有些醉人。
我向周圍打量,確定無人後,才帶著一絲遲疑走了進去。
☆、第四章 龍顏桃花映夜寐
偏身進去的是一個院落。不大,但布滿了桃花,不時有香氣侵來,滿神芬芳。
伸手時撫過花瓣有幾分的柔和,頓時無端的愜意便盪了開去。
周圍沒有人,這讓我微微鬆口氣。
這幾日裡對著別人我總要是拉著一臉虛假的笑,難得有了一個平靜的環境,反而是那麼珍貴了。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把玩著枝間的瓣朵,我玩心頓起,有意裝一迴風流才子的模樣,將一首詩吟得搖頭晃腦。
「好一句『會向瑤台月下逢』。」
沉穩而有底蘊的聲音拂過耳畔,我霍然回頭,才看清竟是個舊識。
比較上次相見,今日看清了,才覺得他更見容姿煥發,一身衣著謹肅,腰際的配劍在月下泛著寒光。
只是,我也不知怎麼會在這裡遇到曹寅。
瞥了一眼我手中的花,曹寅凝眸看我:「這些花好端端地掛在枝頭,為何要這般糟蹋?」
看他神色,顯然是沒有認出我,現在我很是慶幸當日自己是一身素衣出的門。
揚眸望去,我輕地一笑:「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這樣簡單的道理,大人不懂嗎?」
曹寅的神色微微一斂,上下將我一番打量:「你是哪院的丫鬟?深更半夜居然還到處亂跑,你家主子不管教的嗎?」
雖然將我看作丫鬟時他的語氣並沒有含一絲的輕蔑,但仍叫我聽得氣結。
怎麼說我如今好歹也是堂堂小主,他居然將我認作宮女?沒好氣地瞪他一眼,我一時間駁也不是應也不是,滿肚子的苦水只好往肚子裡吞。
曹寅顯然不知道我在想些什麼,見我這般神色,一臉的莫名。
這時身後忽然傳來細瑣的腳步聲。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只覺得自己被人一把拉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