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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知她說的並不單指臉色,只是扯了下嘴角。
隨意地吃喝了會兒,多少已經飽了。我感到無聊,便是閉了閉眼逕自養神。
不知過了多久,只聽周圍忽地掌聲雷動,一下子倒是驚醒了過來,抬眸只見索憶一身戎裝站在場中央的空地上,長劍復背,英姿颯爽。
我有些不解地看向雅薇,她有些好笑地嗔了我一眼,道:「方才皇上宣布說裕親王回朝帶回了各類的塞外奇珍,若有人可一展才藝博得眾樂便大大有賞。你也知索憶向來不耐寂寞,自是第一個搶先上去了。」
這不是和耍猴一個樣子麼?我不覺好笑,向高台上看去,玄燁正和裕親王福全飲地火熱。雖然依舊是平日那副神態,但從他異常明亮的眸子裡並不難看出他對這位皇兄的敬愛。反是常寧冷冷淡淡地坐在一邊自斟自飲,也不和別人搭話。他的身邊籠著一層銀白的月紗,嫡仙般的容顏舉止,此時卻似在另一個與這裡格格不入的寧謐空間,孤獨而寂寞。
這樣的人又怎會謀逆?更何況歷史中並沒有恭親王引發叛亂的記載,會不會一切只是玄燁疑心了?微微出神間,我只見常寧淺醉的眼中似朦霧氣,輕抬時恰好對上我的視線,如入雲裡霧裡。
他微微地愣了下,眼底閃過了一縷不明的神色。
我無暇探及,慌忙移開了視線,臉上的熱意肆起,我偏作了貌似平靜的模樣地看向場中的動向。
索憶出自將門,這時一看才覺得果然是虎門無犬女。
影隨樂起,劍走偏鋒,似是所有的光亮都聚集在那條光潔的器具之上。平擊見左右隨意,輕如曲水流觴,一點劍心在心間,弦音四溢身影纖然落花入流殘紅醉眼;上挑視游龍驟起,嘯若餘音震弦,一縷劍氣過雲天,背樂輕揚余袂成紗遺世獨立羽化登仙;下墜覺鳳落九天,形似浴火重生,一道劍影眾驚覺,殘聲悲鳴萬轉紅衣落塵百鳥朝鳳醉去艷絕。
劍舞終了,許久無聲,直到有人驚嘆才霍而掌聲雷動。
索憶的嘴角有縷傲然的笑意,聞玄燁賞賜,端正地行禮謝恩,讓丫鬟碰著那通透琉璃馬款款回了席。
我看地一時還有些回不了神。從不曾想過竟然有人可以將那飲血的長劍使地這般的美。昔日柳品笙擋在身前奮力殺敵的樣子宛似歷歷在目。為何同樣的物品到了他的手中,卻是要殘酷地令人窒息。
想起那個人,心間又是莫名地一痛。
眼角入了人影,抬頭才見是索憶一行已到了近旁。
我自斟了杯茶本並不怎麼在意,卻是忽見那丫鬟沒來由地晃了下,身子一傾,手中的琉璃馬虛晃過一個弧度,在我面前的地上」啪」地一聲碎作了細屑。
我正微微皺眉,抬眼只見索憶一臉怒意地訓斥道:「冬兒,你怎這般大意!御賜的東西,你擔得起嗎!」
那叫冬兒的宮女聞言渾身一顫,已然跪在了地上,驚地詞不成句:「主子,主子饒命。冬兒不知宜貴人會把腳伸出來,沒反應就已踩了上去。主子,冬兒不是故意的,冬兒不是……」
此時四面早已一片寂靜,這話即使輕,但在場的所有人卻已聽得清清楚楚。
周圍的視線落在了我的身上,而我輕地挑眼,冷眼看著那主僕二人,心下已然明了了幾分。
睜眼說瞎話,也不過就她們這般了吧?
知道索憶並不會就此罷休,我也不反駁,只這樣一臉坦然地看著她。
果然不多會,她又氣勢凜然開了口,道:「宜貴人,莫不是幾日來皇上沒去你那,心裡不舒坦了?但這畢竟是御賜的東西,你也不該拿這個撒氣的吧?」
此言一出,周圍眾人都換了一副瞭然的神色,顯然也都以為我是因為一心爭寵而心懷妒忌才出此下策。
本來這一切也安排地很巧妙,若非我和玄燁之間現下的這種特殊狀態,的確是「證據確鑿」。只可惜此時索憶這齣費盡心思所演的戲碼,那個最為重要的觀眾卻顯然興趣淡淡,只是有意無意地顧自喝酒。
我有些無趣地回道:「方才沒在意,倒是對不住憶貴人了。宛文那裡倒也有幾樣值錢的東西,不嫌棄的話,改明兒我就給貴人送去。」
話里我並沒有承認是自己故意伸的腳,但聽在那些人的耳中估計也差不到哪去了。
小桃在一邊死拽我的衣角,被我凝沉的視線掃過後,才一臉怒意地站回了後邊。
「可索憶比較喜歡那些塞外的希奇東西呢。不如宜貴人也表演一場,得到的東西到時候給了索憶,這樣如何?」這女人還真是不依不饒,見我神色淡淡的,就忽然間笑開了,「聽聞宜貴人的簫吹得不錯,不如也讓我們開開眼?」
我瞳孔陡然間收縮。忽覺遠遠的多了縷視線,連玄燁也終於往這邊看來了。
彼此的眼中都有驚訝,只是意味不同。
他驚的許是索憶竟會公然讓我演奏柳品笙所教的簫,而我驚的則是——學簫的這件事即使是在自己的澹煙宮裡知道的人亦不多,而幾乎不和我來往的索憶,又是從何得知……
我和索憶這樣互視的靜立,在他人眼中一如我和索憶兩人在場內公然地爭風吃醋,部分的視線已然移到了玄燁身上。
讓我惱火的是他沉默地不發一聲的態度。
他明知我不可能在殺死柳品笙的兇手面前做這種荒謬的表演,偏偏一直不開口制止。